國。隨行的只有他的父親。他的一隊陌生的新任管理者——圓滑的NBA經紀人，好萊塢的營銷經理人，大學教授，圓胖的美籍華裔神童——正在地球的另一端等待著他。如今他正浮游於東西方兩個世界之間的上空，體味著有所期待的美妙時刻。這時的世界潛力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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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2）

幾天前，姚明還全天候住在一間與中國國家隊隊友合住的宿舍內。對這位中國巨星的最大讓步是一張加長的單人床。自八歲起，他就與其他吸收進中國體育系統的人一樣，自己洗襪子和隊服。姚明的交通工具是輛腳踏車，如果有需要，他還會擠進小型計程車的後座。他得在昏暗、寒冷的體育館內忍受每天八小時的單調瘋狂的訓練。

受規章條例約束的中國體育運動體系和肆無忌憚的NBA生活方式之間的隔閡是大得不能再大了。像其他NBA運動員一樣，姚明的新家價值五十萬美元，位於休斯敦的綜合住宅小區，那裡看上去像是完全來自於真人秀節目，由經紀人以姚明的名義購買的；姚明的母親，已先他幾天抵達，她在那裡為他的抵達緊張地準備著。設計師們很快會送來一架架的衣服，包括一排休閒裝。一旦姚明在什麼時候學會了開車，他會決定要一樣大多數美國人都擁有的東西：汽車。他應該選一部裝備齊全的豐田領航員，還是就買在投到家裡的目錄上看到的價值八萬美元的定製賓士加長版——黑色的，好不好？單單一輛賓士車的價格就是姚明去年在中國年收入的兩倍。讓姚明更加開心的是他長期患病的父母可以在他的新家中休養。給父母舒適的生活——中國所有孝子的目標——一直是他要在NBA獲得成功的最大動力。如今，他即將做到。

那麼姚明，為何不飛得更高一點呢？

我正和姚明一同經歷這偉大的旅程，現在我站在昏暗的過道中慢慢向他走去。他轉過那巨大的腦袋。無論我哪一次看到他，都要花點兒時間去適應他的身高，好像我的腦子不得不對人類的身高尺寸重新認識。我從沒覺得自己特別矮——我5英尺11英寸，但在這裡，我們雖然四目相對，他卻是坐著的。

姚明痛苦地意識到很多人都無法改變對他的看法：巨人，一個極其怪異的自然現象，一個遜於——或超越——人類的現象。他為此感到尷尬時，經常表現得好像更願意消失似的，離開他那7英尺5英寸的軀體，逃避為此吸引而來的驚訝的注視。不過姚明所能做的是儘量讓自己看上去小一些以做彌補：低頭，弓背，與他人一起進入房間後迅速坐下。或者逃離公眾場所，從電視和網路聊天室中尋求舒適和友誼，那裡的每個人都是平等的——大家都看不到對方。

在757這狹窄的空間內，姚明很難被人忽視。當我們登機時，他不得不彎下身以免頭碰到掛在艙頂的出口指示牌。接著他手伸下將包放入“頭頂的置物箱”，突然間這個置物箱顯得有點兒取名不當。其他的乘客狐疑地輕推對方，但沒人去打擾他。姚明變得從容，開始取笑我在經濟艙的座位——“可憐的傢伙，沒地方擱腿呢。”他用粗重而沙啞的普通話說——然後帶著他難得旅行的父親走到商務艙的座位上。但現在，經過十五個小時的旅行（連同在東京逗留的時間），姚明看上去很疲憊。他眼圈通紅，眼皮低垂。

“難道你不應該睡一會兒嗎？”我輕聲問他，以免吵醒他的父親，“你剛度過了重要的一天。”姚明疲憊地一笑。“沒用的，”他說，伸手衝腦袋撓著的手指纖長得近乎精緻。“我腦子裡裝了太多的事。”

幾年以來，隨著對他傳奇故事的慢慢了解，我也看著姚明經歷著情感的輪迴：希望、挫折、憤怒、厭倦、絕望、振奮。但如今我發現他的表情中還包含其他什麼。是恐懼！突然間，姚明不再那麼高大，他看上去像即將參加透過禮儀（人類學用語，指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