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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

,甚至可以說,這個圖書館在阿根廷是最有名氣的。可是這裡面沒有我一本書,因為我不允許我的所謂的“著作”在這個圖書館占上一席之地。一想到我的書要與維吉爾或史蒂文森並肩而立,我就覺得羞愧難當。

我說,你太謙虛了。

博爾赫斯說,真難受,我最怕聽這句話了,可它從你的嘴裡不經意就說了出來。說真的,如果讓我選擇,我樂意讓別人加工、重寫我的一行詩或一篇小說,以便讓它們流傳下去;我希望我個人的名字會被忘掉,正如在適當的時候會是這樣。對於一位作者來講,最好是他成為傳統的一部分、語言的一部分,因為語言將使用下去而書籍會遺忘。也許每一個時代都在一遍又一遍地重複同樣的書,只是改變或加入一些細節而已。

我說,這個彈鋼琴的老人彈奏的仍然是他父親曾經彈過的曲子。

博爾赫斯說,至少他使用的鋼琴和座凳是他父親或祖父的遺物,但是,他坐的姿態和彈奏的指法一定與他的前輩不同。也就是說,他增加了一些細節,將切分音和滑音更好地交織起來,讓人感覺到時間是一天天地流過來的,而過去的私刑一天都已經乾涸,這乾涸的過程就是這個老人變成音符的過程,也就是這個老人賴以活著的生命的過程。

這時,我看到一個時髦女子將一大疊紙幣輕輕地放到老人的木盆裡。放完,就低著頭,匆匆走了。

我說,真不敢相信,一個時髦女子將一大疊紙放到這個老人的木盆裡,她居然連頭都不抬就匆匆走了。

博爾赫斯說,這有什麼不對嗎?

我說,那個女子給了那麼多錢,她完全有理由讓老人專門給她彈奏一曲嘛。

博爾赫斯說,你以為這個老人在這裡彈鋼琴是為了錢?你以為那女子給了錢就因此獲得某種特權?錯了,你不給他一分錢,只要給他彈奏鋼琴的自由,只要讓他自己沉浸於古老得發黑的夢中,只要人們少打擾他一下,他就足夠了。至於那個女子,也許她只是一個極其普通的富商主婦,可她一定同時是一個真正的藝術愛好者。當沉甸甸的錢和輕飄飄的音樂擺在一起時,音樂的重量總是讓有錢人難以承受!

我說,可老人畢竟是用這個木盆來裝錢的。

博爾赫斯說,你不覺得它更像一個寓言、一種象徵或一首沉默的詩歌?當落日的餘暉照在城市的上空,當燒烤的夢在蒼老的彈奏下升起又落下,一個盛著幾枚硬幣或幾張紙幣的木盆,它不會發出求助的聲音,但它傳出了藝術的尖銳。你敢說,它不會讓這個城市感到疼痛嗎?

母親,讓我陪你慢慢變老

衛宣利

從小,她對母親就是有距離的。母親不漂亮不溫柔,嗓門粗大,身材肥胖。而她,偏偏遺傳了母親的這些缺點,從小學一年級起,她便是班上最胖的女生。母親又懶得給她扎小辮,硬是把她一頭烏黑的發剪成了短短的娃娃頭。有一次上完體育課,她滿頭大汗跑去上廁所,結果把廁所裡的女生嚇得集體尖叫——她們把她當成了男生。

這樣屈辱的記憶,深深地刻在她的腦海裡。她害怕學校的體檢,因為每次一踩上體重磅,旁邊的老師和同學便一驚一乍地驚呼:呀,65公斤!她也害怕體育課,跑步她總是最後一名,仰臥起坐,別人一分鐘50個,她躺在床墊上,咬緊牙關,憋得滿臉通紅,仍然坐不起來。

這樣的事情經過一次,她對母親的怨恨就加深一層。如果母親漂亮一些,自己也不會這麼醜吧?如果母親細緻講究一些,自己也不會如此粗糙笨拙惹人恥笑吧?

她從來不肯和母親一起上街,一個胖婦人,後面跟著一個胖女孩兒,企鵝一樣一搖一擺地從街上走過,這樣的場景,想想都讓她心裡憋得慌。可是那一天,母親非要拉她上街,她死摳著門縫不肯挪步,逼急了,大叫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