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水再走。今天的談話你好好想想,我……我也回去好好想想。這裡的帳我付了。”
走出大門,他又突然折了回來:“報社的事我已辦妥,你把辭職信交上去就沒什麼事了。”
碧玉巷的院子裡,剛從上海來到南京的曲楓靜聽著俞志銘彙報,久久沒有說話。
衛楚恆的長篇大論從俞志銘嘴裡轉述過來,作為著名學者理論家曲楓先生博古通今,當然有足夠而充分的理論來將這套替資產階級粉飾公平的論調批駁個體無完膚,其實要批駁衛少爺這套歪理根本用不著上升到“博古通今”的地步,只要當面指著衛少爺質問一句:既然衛少爺口口聲聲說什麼“獲得財富的多少與他的辛勤付出分不開”,那麼衛少爺您自己呢?遊手好閒卻錦衣玉食,那算不算“天大的不公平”?
革命的意義恰恰就在於消滅這種“天大的不公平”,就在於消滅以衛少爺為代表的寄生蟲。
所以衛少爺不在話下,曲楓真正注意的是俞志銘面對這大是大非的立場。面對如此謬論,他應該馬上批駁,就算理論知識不夠,一時找不著說辭,至少也該大義凜然地與之絕交。可現在倒好,竟然把這套謬論原封不動的搬回來請教自己,真虧他記性好。看來方於才說得沒錯,俞志銘不但理論水平有待提高,思想覺悟也有毛病。 txt小說上傳分享
第五章(9)
“小俞,你說說,”曲楓此來南京的主旨在於張雁林,但現在又得先為俞志銘操心,他在天井裡那隻用青石塊砌成的桌子邊坐了下來,“你和那衛少爺到底是什麼關係?”
“我們一塊兒長大。”俞志銘站在老師身邊,畢恭畢敬回答,“我父親與衛伯是同窗,兩家的老宅又在上海是鄰居,所以我和他們三兄妹的友誼很好。後來他的姑媽衛如嶷回來上海,沒事就教我們讀書習武,再後來楚恆去日本留學,本來叫我同去,但父親不喜歡我去日本,所以才去了北平。”
曲楓一怔:“衛如嶷?”
俞志銘得意起來:“先生您也聽說過這名字是吧。辛亥革命成功後嶷姨沒做官也沒結婚,她回家做大小姐,帶著我們一群孩子讀書習武,她總說只有本事大了才能替國家做事。我很感激嶷姨,要不是她,我一定也和楚恆一樣,現在還是個成天尋不著事做的少爺。”
“衛楚恆是她親侄子,這會兒卻還是一個成天尋不著事做的少爺。”曲楓嘆惋著,“‘師父引進門,修行在個人’,此言不差矣。你今後別跟他混在一起。”他從俞志銘的話裡得出結論,衛楚恆不過是個浪蕩公子,叵測之居心雖然沒有,理想與追求也同樣絕無,俞志銘和他在一起,容易受影響,還是跟他斷交的好。
“噢。”俞志銘點了點頭,隨口答應。他面上點頭,心裡卻想著那是不可能的。別的不說就說那天,他們在星星咖啡廳裡談話,難怪偌大廳堂裡只有他們兩人,原來衛楚恆先一步到那兒花下重金將整個下午包了場,幸好沒真讓他請客。就算不顧童年的友誼,有一個花錢如流水的朋友總還是不錯的。當然了,這種明知道要挨批評的話他是不可能說出來的,他也不想當面頂撞老師,惹惱先生。於是將話題引開:“上回我拿給曲老師的藥用得差不多沒了吧,這不,聽說你要來,我又找子青要了兩瓶。”
幾個月不見,曲楓更加瘦弱了,臉色也很不好。他還是咳,沒完沒了的咳,那聲音聽在耳裡,好象自己的肺也會隨之跳出胸腔。這是老毛病了,俞志銘在北平第一回認得他的時候就已經這樣,總是痊癒不了。他服過何子青給的藥之後,病勢有所鬆緩,但這段時間天氣變幻莫測,又有復發跡象,俞志銘的藥算是雪中的炭。
俞志銘見曲楓把藥接過去,臉色也緩和了許多,心想這招真是管用,於是趁熱打鐵道:“那麼報社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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