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退,邊在腦子裡不停地琢磨,“何大人到底送來什麼信?真怪,為什麼陳大人一看他的信,煩惱之色全部都沒了呢?真奇怪?”
此刻,心中有很多疑團未解的,不止是曹質一個人。遠在數百里外,建昌軍統軍萬戶武忠,也在燈下緊鎖著眉頭。
破虜軍與達春血戰夕地,距離他駐紮的地方不到三百里。半個月來,武忠都隱約覺得,自己能聽得見風中的炮聲,聞得到空氣中的硝煙味。手底下,能動用的力量幾乎都被他動用了起來,期待著能早日判斷出戰局走向。但是,每天匆匆趕回來的斥候,細作,只能給他帶回一句話,“破虜軍和元軍在對峙,不分勝負!”
“對峙,對峙,有完沒完啊!”武忠懊惱地將書案上的密報,統統掃到了地板上。他的萬戶府裝潢很華麗,用得都是市面上最昂貴,最流行的建築材料。牆壁是穿過白灰,又塗了漆層的,窗戶是打成拇指大小格,嵌了彩色玻璃的。桌子,椅子,是從南洋運來的玫瑰木打造的最新款式,就連地板,也是採用船甲板材料精心拼起來的。
有人曾戲言,但從華麗程度方面而言,武忠的萬戶府已經超過了當年的阿合馬。但所有這一切,沒花費他武萬戶一分一毫,忠心的老師爺兼管家一手包辦了這些事。當然,管家蘇燦包辦的還不止是這些,幾年來,建昌軍在老人的打理下,儼然成為一個世外桃源。達春在福建與文天祥打得死去活來,建昌只是派了幾百人的隊伍,到武夷山邊上“牽制”了一下敵軍,就匆匆撤了回來。作為回報,破虜軍北上南下,也從來不經過建昌,即使偶爾有人借一次路,留下的買路錢也足夠武忠封部下的口。
在一個亂世,不受戰亂波及的地方總是顯得特別繁榮。南來北往的商旅,去福建投靠親友的人,懷揣著全部身家尋找安身之所的富豪,總是在這個太平之所盤恆上幾天,直到打聽清楚了外界風向才再次遠行。過往的人流帶走了是南邊急需的糧食,留給建昌軍的是如山財富。在這個有山、有水、沒戰火的桃源裡,管軍萬戶武忠漸漸忘記了自己所處的時代。
可慢慢靠近的戰火,又將他的記憶從桃花深處喚了回來。望著花格玻璃窗外邊己經放亮的天空,武忠發覺自己平生以來第一次失眠了。
比判斷不出戰局的走向更令人煩惱的是,他居然不知道自己到底希望哪一方獲勝。如果達春贏了,與福建一山之隔的建昌,則依然可保全其走私貨物中轉站和南逃人員滯留所的功用。建昌各地就可以繼續在這亂世中病態地繁榮下去。但那樣,武忠知道自己並不開心,雖然,他自己現在是大元的萬戶,吃著忽必烈朝廷剛剛“想起來”頒發的俸祿。
“如果達春輸了…”武忠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達春怎麼可能會輸呢。破虜軍在江南西路投入的分明是一支牽制力量,他們今年的重點攻擊的方向是兩浙。達春大人憑著手中十幾萬大軍,可能輸給三萬多破虜軍麼?
武忠不相信這個假設,心中卻又湧起幾分渴望,期盼這個假設的成立。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期盼,但他能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荒謬想法。
如果達春輸了,我該怎麼辦呢?武忠拼命抓著自己的頭髮,想不出任何結果來。達春不相信自己,關於這點,武忠很清楚。否則達春也不會到了如此重要關頭,也不下令讓建昌軍前去增援。“可達春如果帶著潰兵逃到我的地頭上來呢?我是保護他平安北撤,還是…”
“我不能做這種落井下石之事?那是不折不扣的小人行為。”武忠命刻否決了一個剛剛閃起的可怕念頭。“可他是韃子,他殺了那麼多宋人,連拋屍體入河傳播瘟疫的事情都千了。如果我背後打他一悶棍…”
那個危險的假設繼續誘惑著他,彷彿無數人在他耳邊呼喊著,“報仇,報仇,此仇不報,你算個人麼?”
“來人,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