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點點頭,嚴懷德朝裡面看了一眼,“方不方便進去坐?”
李安民這才發現自己把門堵得嚴實,連忙從鞋櫃裡拿出拖鞋放地上,退到一邊,等嚴懷德坐上沙發,她又去廚房倒了杯茶端過來,說:“沒找到茶葉,只有茶包。”
嚴懷德說不忙,叫她坐下,視線掃了一圈,又轉回李安民身上,問:“就你一人在?”
李安民“嗯”了聲,老實交代:“房東回家了,現在跟一個朋友合住,女的,我住閣樓。”
嚴懷德喝了口茶,眼神落在杯子上,沉默很久,說道:“安民,我已經替你辦了轉學。”
李安民愣了下,輕聲問:“你說什麼?”
嚴懷德望向她,拇指輕擦杯口,換上嚴厲的口吻說:“我已經幫你把關係轉好了,今天是來接你走的。”
李安民以為自己會生氣,會不能接受,但是沒有,心情出乎意料的平穩——平穩到麻木的地步,但是她不解:“為什麼?”
嚴懷德揉著眉心說:“換個環境,新學校離你爺爺奶奶家近,什麼時候想回家都方便,爸媽年紀大了,你沒事多去陪陪他們。”
李安民搖頭:“我不是說這個,我問你為什麼不提前先通知我一聲。”
嚴懷德說:“我告訴過你,在南順。”
李安民漠然地說:“不記得了,我只記得你講過……我不是你的種。”
嚴懷德看著她,眼神複雜,隔了很久才道:“不管是誰的種,你現在都是我的女兒,我會負起當父親的責任,這件事到此為止,以後誰也不要提。”
嚴懷德對她的態度從來就沒變過,真要細究,現在反倒還貼心些,至少會說感性話了,以前都愛理不理的,李安民感觸不深,她回了聲“好”就上樓收拾東西,沒帶被褥這些大件,只整理出一箱行李,然後把葉衛軍留下的黑皮包挎上,對嚴懷德說:“我想去店裡跟苗姐和炮筒打個招呼。”
嚴懷德說:“我不太方便跟他們見面。”
李安民想起,在南順時,宋玉玲囚禁謝曉花,嚴懷德也算半個幫兇,於是她留了張紙條壓在塑膠檯布下,把鑰匙擱在紙條上,換鞋走出房間,回頭看了最後一眼,房門合上的那一剎那,她彷彿看到一個人影坐在沙發上,對著閣樓的方向招手——來,小妹,吃飯了。
李安民鼻子發酸,閉上眼睛用力帶緊房門,“砰”的一聲,把她又拉回現實,熱氣還沒湧出眼眶就消褪了。
車子從泰興街駛出,經由北京路拐進地下隧道,李安民坐在後座上,一排排熟悉的店面掠過車窗,福百順房產中介店的玻璃門敞開著,裡面似乎站著兩名客人,防空洞的入口依舊被木板封死,門閂上的縫隙像一張破損開裂的巨口,嘴角陰森森斜揚著,彷彿在嘲笑每一個從它面前經過的路人,小百花巷熱鬧如昔,城隍廟巍峨聳立在道旁。
這些景漸漸遠去,李安民摸著手腕,回頭趴在後車窗上觀望,對這座城鎮的眷念並不強烈,就像從一場環環相套的夢境中走出來,又回到了屬於自己的世界。當車子駛上高速公路,李安民拿出手機,點開名片夾,在名片夾裡只有兩個需要告別的朋友——高涵和趙小薇。
找不到葉衛軍的號碼,也找不到中介店和職工公寓的電話。葉衛軍離開了,所有與他相關的存在痕跡也隨之消失,從李安民的身邊,從她的腦海裡被抹消掉,留下一個名字與一段不完整的回憶,成了李安民心裡最難忘的符號……
擔兒鬼01
離開白伏鎮後,李安民進了藝東美院的分校,這所學校就建在小崗山下,校黨委劉書記跟李安民的爺爺是大生產時期的舊識,那時候,嚴老還是劉書記的領導,如今是風水輪流轉。高中畢業那會兒,李安民在選填志願時曾想過上藝東,可惜分數線沒達到,要託關係交錢,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