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軒,今日時間有限,你恐怕只能探一個。”小九有些歉然。
“沒事,我已經很心足。”
“你沒來過這裡吧?”她臉上還有幾分遲疑,“裡面可不大美觀。”
我笑了。“知道。”
天牢,只是叫得好聽,分明是地底猙獰。
陰沉壓抑,潮溼惡臭。古往今來,多少官場起伏,都在這裡上演。
妄論忠奸,曾經風光的,一直落魄的,狠心的,糊塗的,一旦進了這裡,都是一樣的結局。
人比螻蟻更賤。
我跟著姬少陌行過那些汙穢不堪的牢間,看著那些滾在黑油油稻草垛上的囚犯,著實膽戰心驚。
無法想象那樣清香白蓮一般的小江,也會這樣狼狽。
那領路的牢頭開啟了一間石板房,示意我們立在視窗觀望。
石室內一燈如豆,四壁蕭然。靠邊一張石床,其上被衾輕薄。
中間擺著一個書案,有人背向而立,持筆而書。
穿著不同與一般犯人的鴉青色袍子,身形修俊,正是江晉久。
我籲出一口氣。小九沒有騙我,這裡的條件比之外間,的確好了太多。
“江夏關在另一處,不過今日你怕不得見了。”姬少陌有些歉然。
瑟瑟紙響,江晉久寫完一張,又寫一張。
不疾不徐,落筆颯然。
抬腕間有紙飄落地上,他也不理會,只管繼續寫。
我看向那紙,不小的張幅,寫著寥寥幾個大字:
兒女情,且拋卻,瀚海志,只今決。
“吃飯了。”正悵然怔忪,隔窗見那間石室另一扇門開了半格,有獄卒將一份飯菜遞了進去。
我只道江晉久必不予理會,沒料他寫完一張,瞟了眼那粗瓷碗盞,放下筆,捧起就吃了起來。
一筷接一筷,不緊不慢、一絲不苟地吃著盤中餐。姿態文雅,卻一點不曾浪費。
我怔怔地看著他,不知道心裡是個什麼滋味。
怕他吃苦,怕他消瘦,怕他傷悲,然見他如此平靜順和的姿態,卻另有一番壓抑的苦澀。
“王爺,時候不早了,該撤了。”
身邊的獄卒開始催促。
姬少陌看看我。“其軒——”
我還是盯著屋裡的江晉久,木木道:“小九,我想進去看他。”
姬少陌望向那獄卒。那人聞言早嚇了一跳,使勁搖頭。“不能不能,這可使不得。”
姬少陌從懷裡掏出一錠大銀。“通融一下麼?”
那獄卒咽口唾沫,還是推開去。“通融不得,九王爺,這是殺頭的活計。”
姬少陌看看我,又繼續與她糾纏。而我只是看著裡面那個人。
正推諉間,有人走過來。“可是九王爺?”
三個停了動作,都看著來人。身穿皂色袍子,這衣裳品級,應該是這裡的牢頭裝束。
果然那一個看見了立刻半跪下行禮。“小的見過曹大人——小的這就帶王爺他們出去。”
曹大人根本不曾理他,徑直跟姬少陌躬躬身。“九王爺,大人囑咐過,若九王爺帶人來天牢,就安排這人去見此間拘著的犯人。”
我心中一凜,跨前一步。“多謝大人成全,請帶路。”
沒有問哪個大人的安排,除了他,再沒人這麼瞭解我的心意。
清流,我又欠你一次,可是你手裡的債,也多一筆。
“公子請儘快出來。”姓曹的淡淡囑咐了一句,就開啟了石室門。
我吸口氣,跨了進去。
斯室陋窄,前面人距我不過幾步遠,隔著那青黑色泛著藍的袍子,似在汩汩流淌清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