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米,十斤米挑剩二兩,只撿那最晶亮飽滿的,加上好蜂王蜜小火熬煮了四個時辰,統共不過三碗,我正經主子還一口沒嘗呢,倒叫你先喝了一碗,你說我至於麼?”
姬少陌氣得把碗一摔。“我是豬油蒙了心,聽到你回來,一大早巴巴趕來府上候著,只等著給何公子獻寶,這都涼坐了一個時辰了。你家何求看不下去,才叫人端了這碗粥給我。你就小氣成這樣,哼,是我來錯了,告辭”
說完起身就走。
我好笑地看著她,也不拉住,只不緊不慢地跟著。
此人越走越慢,及到門口,停下腳步。氣道:“何其軒,你當真不拉我?”
我瞪大眼。“拉你作甚,你不是要領我出去獻寶麼?還不帶路!”
她又是氣又想笑,恨恨推我一記。
“九王爺,注意風度。”我一面說,一面自己也掌不住笑了。
今日姬少陌要獻的寶,是狀元樓新出的名菜一品豆腐。
這菜上來前客人都要先喝三道茶。
第一道烏龍除舊膩,第二道觀音清味蕾,第三道雲青吊口感。
喝完茶之後,不能吃任何其他東西,只等那長得比豆腐還水嫩的小二,穿著一色天青的布袍,白玉般手捧上一個碧綠大瓷碗。正中一方色如牛乳,正是一塊白豆腐,兩邊煎得微黃,並無第二樣調料搭配。
“這豆腐和這人,光看著就知道好。”我讚了一句。
姬少陌甚是得意。“人和豆腐也罷了,這番心思才是不易。廢話少說,你先吃一口。”
我一面笑,一面拿起碧瓷湯匙,舀了一勺豆腐,拿回來的時候就見那粉雕玉琢般顫顫巍巍的一坨,及至送入嘴裡,一品之下,不由呆住。
那豆腐柔滑無匹,自唇入喉,好比一縷甘泉,而這短短路程,舌尖到舌根的味蕾,一一品出了無數佳餚鮮味,層次分明,又極其和諧,最終在嘴裡融合成豆腐原有的清淡水潤,當真是妙不可言。
淡極始知花更豔。
我眯起眼,立刻又剜了第二勺。
“如何?”姬少陌滿是期盼。
“這哪裡還是豆腐,融合人間百味,又分明就是豆腐,平淡是福。”我放下湯匙,“我看這菜不該叫一品豆腐,倒該叫一品人生。”
“說得好!”姬少陌不由擊掌,“我就知道其軒你會喜歡。這豆腐雖只一味,卻是用數只老母雞,上好火方,深海大蝦等珍物煨出來的,難得的是有那個鮮又不搶味,還保留了原色。”
“瞧你得意的,”我笑了一會,看著她溫言道:“姬離挺好,你儘管放心。”
她愣一下,淡淡笑道:“我知道,你一路上費心了。”
“你怎麼知道我費心了?”我瞟她一眼,“吳某人告訴你的?”
姬少陌苦笑。“你說什麼,這吳鉤每見我就橫眉立目,要不就是用看螻蟻一般眼神盯著我,我哪裡敢去招惹他?”
“你就沒想過,他為什麼單單對你如此?”
姬少陌又是一怔,一根手指點著額頭。“你的意思是——”
我哧了一聲。“枉你號稱麾下花魂無數,怎的連小兒女最青澀的情態都不懂了?他越是對你冷淡,對你怒目,表明心裡越是放不下你——”
說到這裡,不期然就想起了江晉久,一時呆住,停了話語。
果然姬少陌也帶著幾分疑惑問道:“其軒,照你這麼說,你那小未婚夫每次見你都跟見仇人一般,不是更對你有意,怎的又會求皇姐退了你們的婚約?”
我滿嘴澀然,做不了聲。
姬少陌皺起眉頭。“你有無留心,其實此事頗有幾分蹊蹺——”
“小九,”我突然有些累,打斷了她的話頭。“我們不說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