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昭靈生死未卜,即便他順利回來,破鏡能否重圓也是未知之數。為一個飄渺不定的結果捨棄一切,當真值得嗎?你當真肯這麼做?」袁夢杳朝他拱拱手:「懷素此去,路上好好想想吧。保重。」
馮懷素皺著眉回禮:「保重。」
馮懷素快馬加鞭,不到半個月就趕到了沱縣。只是任誰也沒有料到,他們一行人一到沱縣就聽聞了一個噩耗——兩日前,百夷那邊送來了崔昭靈的屍體。
☆、別時容易見時難
16 別時容易見時難
驟然接到此訊息,馮懷素如遭雷擊,只覺腦內轟鳴,震得他手腳發木,頭暈眼花,幾欲暈厥。他好半晌才回過神來,問來報訊息的人屍首何在?身份可確認了?使團其他人如何?
聽得那小廝說屍首面目有些腫脹,受了不少刑,不大好辨認,看著相貌、身形相似,衣飾對得上,銀兔符也在,叫了使團留駐的人來辨認過,莫衷一是,還沒全然確認下來。屍首現停在沱縣的義莊內,打算請左將軍來認過再說。至於使團其他人還沒有訊息。
馮懷素聽了,覺得八成是百夷那邊的計策,送來的一定不是本人,然而這口氣松到一半,在聽見他說「受了不少刑」的時候,又不上不下地凝滯在了胸口,只覺得心肝攪作一團,又苦又疼。
若真是他呢?若真是他怎麼辦?崔昭靈那般從小嬌生慣養、沒受過半點苦楚的人,哪裡受得住什麼刑罰?
「某與崔主使相識多年,應是能辨認出來的,你帶某去義莊看看。」
小廝聞言有些猶豫:「這、屍身有些恐怖,不好髒了馮公的眼罷……」
「無妨,某來此就是為了使團之事,事關重大,如何能夠推脫?」馮懷素聽了他的話,心裡越發覺得沉了,更堅定了要過去親眼看看的心。恐怖?崔昭靈渾身上下,哪裡會與這個詞有一點幹係?
見他態度執拗,小廝只得乖乖帶路,說實話,他可一點兒也不想帶人去義莊,那地方既陰森又冰冷,屋內常年見不著陽光,陰濕的潮氣與屍體的腐朽味道混雜在一起,讓人想掉頭就走。上次帶人去辨認崔主使的屍身,他悄悄瞥了一眼,嚇得三天沒睡好覺,一閉上眼睛都是模糊的血肉和白森森的骨骼。
到了義莊門前,門口有兩個士兵守著,可見對這具屍身頗為重視。馮懷素來得頗巧,恰好碰見了左含章來此辨認。暌違一年,左含章變了不少,眉眼間少了少年的意氣風發之意,經常鎖著的眉頭在眉心刻下了一道淺淺的痕跡,整個人都籠罩著一股凌厲。
左含章看見他,愣了一下:「懷素?你怎麼過來了?」
「陛下叫我來與百夷交涉贖人一事,受不了要確認一下使團生死。」
左含章點點頭:「既然如此,一起吧。若是確認了身份,我也好安排著送他回鄉。」
兩人相偕進了義莊,空氣中瀰漫著一股腐朽的死氣,左含章不想在這裡多加停留——這一年他看過的屍首太多了——大踏步走到了屍首旁邊,只一眼,他就覺得胃中有些翻滾。此人死狀之慘實在罕見,屍身面目浮腫,半邊臉上被烙鐵燒焦了,渾身上下遍佈血痕。十指指甲被生生拔了下來,乾涸的暗紅色血液凝固在指端,手指應該是上了夾棍,血肉模糊成一團,扭曲成奇怪的形狀,腳趾也是類似的狀況。左含章強迫自己看著這具屍首,雖然已經是面目全非,但仔細看確實和崔昭靈有七八分相似。
「不是他。」
左含章聽見馮懷素乾淨利落地論斷:「確定嗎?我看有七八分的相似。」
「確實有七八分的相似,但也就只有這七八分了。」馮懷素比劃了一下:「這人比崔昭靈高一寸上下,你看他的手,雖然血肉模糊,仍然看得出指節粗大,崔昭靈這種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世家少爺,哪裡來得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