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少女時候眼界高,便未曾許配人家。
溫家找上姜家,乃是因為溫皇后的表兄,是姜家家主的上峰。姜家門風淳厚,人口簡單,為人處世也柔和,正合心意。
溫家說的話也很清楚,很明白。
太子到了年紀了,娶太子妃之前,要配一個妾室知曉人事。這妾室自然要溫順服從,出身清白,好襯托著太子妃的尊貴無匹。待來年太子妃入府,新婚之日有個妾室在角門遠遠地磕頭敬茶,也襯得太子妃體面。
溫皇后看上你們姜家,那是姜家的福分,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機會。即便是妾室,也是太子的妾室,尊貴的妾室。往後太子登寶,那便是妃子嬪御,是能侍奉的帝后的好福氣。
姜家原本不肯,卻擰不過當朝皇后的意思的。姜姒最懂事了,哭了兩日,索性蓋頭一遮,紅鞋一蹬,從廣漢來到了樂京。
東宮裡迎接她的,是慕北易有些陰沉的沉默,和溫皇后賞賜下來的一碗濃濃的苦藥。
姜姒如今早已不想這些了。
她能用沉默和溫順磨平一切,用謙卑寬和的笑容隱藏所有思緒。
便嘴角微微上翹,纖細的手腕如雪,指尖如蘭。她拿著琉璃的小匙,輕輕配比著香料。
微微的光芒落在她的臉上,她哼的是一首廣漢的民謠。
“夫婦年飢同餓死,不如妾向菜人市。
得錢三千資夫歸,一臠可以行一里……”
唱得兩句,聽見一旁傳來悶悶的嗷嗷叫聲。
姜姒側頭看去,見一隻花背的狸貓正拖著身子從草叢中爬出來。
那貓兒嘴角還沾著粉色的花露與香料,沒爬兩步,兩聲哀嚎,伸著腿兒瞳孔一擴便死了。
死了也不見溢血,遠遠看去好似睡著了。
姜姒哎呀了一聲,眉宇輕輕皺起,嘆著:“可憐的小東西,阿尼陀佛。”
她便起身來,捋袖將那貓兒尾巴兩指捻起,揚手丟在了牆垣外頭。
軟軟的溫柔的歌聲接著傳來
“芙蓉肌理烹生香,乳作餛飩人爭嘗。兩肱先斷掛屠店,徐割股腴持作湯……”
“不令命絕要鮮肉,片片看入飢人腹。男肉腥臊不可餐,女膚脂凝少汗粟。三日肉盡餘一魂,求夫何處斜陽昏。天生婦作菜人好,能使夫歸得終老。生葬腸中飽幾人,卻幸烏鳶啄不早……”
慕北易御書房裡批著摺子,忽然覺得寒毛逆起,一個噴嚏。抬頭望向窗外。
茹毛飲血的帝城,今天的春光好晴朗。
番外 娘饞饞一個,但是爹熊熊一窩
上書房夜裡的燭光微微亮起,照映出金色帷幔後兩個十多歲少年身影。
懷凌長手長腳地縮在几案後頭,一邊看對策的難題一邊抓頭:“什麼……什麼吃大鍋如吃小蝦…”
懷清瞥了一眼,有一點嫌棄,卻沒有表現出來。旋即面色如常,淡然說道:“治大國如烹小鮮。”
“哦!哦……”懷凌如獲至寶,連忙寫上,頷首答道,“還是七弟聰明。”
懷清略微蹙眉,淨手擦乾指腹的墨跡,“你如此健忘,母親調你去了雁北怎麼為將。”
懷凌咬了咬筆桿,神秘兮兮地附耳道:“咱們那位殉國的二舅舅據說變曾經駐守雁北,十分英武。”說著,自覺十分聰明得意,“依為兄所見,母親封我做燕王要遣我就藩,七弟你定然會留京為儲了。你放心吧,樂京固然無趣,為兄會為你常常捎點雁北的好吃的好玩的。”
“……”懷清便已經話都不想說了。
“聞說雁北有風吹牛肉、奶酒、烤羊肉。”懷凌猶自說道,“那塞外的烤羊肉與咱們中原的不一樣,可以用手扯著吃。那上頭滿滿的香辛料、還有水玉般的蔥段與塞外的胡椒殼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