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侍女送她出去,輕聲著:“在東宮之中,誰人不說您的性子是最好的。聽說殿下擬了章程,要封您和許良娣做嬪呢。”
姜姒嘴角的譏諷清淡得不可察覺,她淺淺低頭,從角門往院外出去,淡淡笑道:“都是王妃與殿下的恩典。”說著,又遠遠朝墓北易的方向,跪在雪地裡叩了頭。
身旁陪嫁的老嬤嬤見姜姒出來,心疼地給她披上披風。
姜姒握住了老嬤嬤的手,整個人立在風雪之中,猶顯得人淡如菊。
慕北易登基的一月之後,年輕的皇后莫驚鴻便溘然長逝。
她死的時候如同睡著了,嘴唇粉嫩,面板雪白,好似下一秒就會活過來似的。
既然嘴唇不是烏紫,便不是鴆酒毒死的。慕北易負手立在棺槨旁邊,若有所思地望著薛。
既然面板不是金黃,便不是斑蝥害死的。薛穿著妾室為正妻守喪的白色廣袖哀服,悄悄從餘光之中打量天子。
兩人目光相接,有些意味不明。
姜姒跪在莫皇后的棺槨之前,哀哀地哭了幾聲,長長短短的,十分傷心。
莫驚鴻生前,性子是很活潑的。她喜歡花草樹木,喜歡投壺騎馬,還喜歡各式各樣沒見過的小玩意兒。
好奇沒養過的動物,好奇沒吃過的美食,好奇沒戴過的首飾,好奇沒見過的酷刑。
她就像個沒長大的小姑娘,什麼稀奇都喜歡,什麼都固執,偏偏要強求。
特別是在愛墓北易這件事情上。
愛熱鬧的她這麼一死,寂寞的帝城顯得就更加冷清了。眾人行走也是悄悄兒的,說話聲音也是低低的。
宮人們瞧著天子的冷臉更覺壓抑,新得權的祺淑妃也是個不苟言笑的主子。大夥兒成天提心吊膽,也只有在姜嬪那裡辦差的時候,可以喘一口氣兒。
姜姒公允溫和,她的好脾氣,是闔宮皆知。
制香局的小宮女將各色香料盛在小盒子裡,擺在了案上。姜姒斂裙看了一圈,很是滿意,便拿了裝著細碎銀子的粉色石榴香囊賞賜給那小宮女。
小宮女掂了掂,有五錢,便喜上眉梢連連祝禱:“姜嬪小主真是大方,多謝姜嬪小主賞賜,祝小主稱心如意。”
姜姒溫婉一笑,取了案上青瓷碟子裡的千層脆果仁餅給小宮娥嘗:“好了好了,你辦事周全,自然是應該賞的。”
小宮娥笑嘻嘻吃了一塊兒餅,嘴角還帶著渣,小聲道:“近日宮裡野貓兒多,姜嬪小主要這些香料做花露、香膏,平日裡便要小心收撿。省得貓兒聞著香,偷食了或打翻了,白費小主一片心思。”
“你倒細心。”姜姒笑起來溫柔如水,與人說話兒都是輕聲細語,從未臉紅過。她輕輕抖了抖白色的衣袖,“皇后娘娘去得突然,如今要為娘娘守喪,也沒心思在衣服、飾物之上,也只能做一做這些香膏玩了。本主學得少記得少,這些年只會做那麼一樣的花露配方,實在比不得你們制香局的人見多識廣。”
小宮女連忙搖頭:“小主折煞奴婢們了。”
“好了,回去罷。”姜姒喚貼身的嬤嬤去送那小宮女,又囑咐道,“昨日下過雨,路滑呢,你小心慢些。”
小宮女的臉上露出受寵若驚的表情,盈盈謝過,喜滋滋地出去了。
冷清的庭院裡落英繽紛,姜姒嘴角噙著恬淡的笑意,輕輕哼著一首民間歌謠,閒閒地調弄香料花粉來。
她哼的歌是小時候聽的,坊間的孩子們偶爾唱,歌聲便傳進姜府來。
姜家是廣漢郡中書香門第,也是體面殷實的好人家。好人家放在後宮裡一看,便是低微的出身了。
別人都是豪門嫡女,京畿的貴人。當年慕北易還年少,不過十**的年紀,不曾及冠。那年她姜姒還未出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