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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我曾親眼見過這罪惡的一幕,關於這一點我將在後面專門用一小節來說說。現在好像扯得太遠了一點。

1976年的煙村是什麼樣子的呢?我能記住的,恐怕就是公社高音喇叭裡那飄揚著的高亢的歌聲:

公社是棵長青藤呀,

社員就是藤上的瓜。

瓜兒連著藤,藤兒連著瓜。

……

不知是不是這樣的詞,大概是這個意思吧,我記不真切了。還有一些樣板戲的唱段。樣板戲我倒還是記得。不是我記得,是現在的電視裡愛播樣板戲的唱段。記得我們煙村就有好幾個阿慶嫂、好幾個李鐵梅。她們當時唱戲,都把眼睛畫得大大的,眉毛畫得粗粗的。說實話,那些歌和戲,並沒有給我一點關於藝術的薰陶,我之所以記住了它,是因為喇叭裡面一唱,就快到收工的時間,我就可以將我那早已餓得蔫不唧嘰的肚子填飽了。

現在我該介紹一下煙村了。煙村是我們那兒的地名,打我記事起不叫煙村,叫紅星人民公社,後來改叫煙村鄉,據說是改回瞭解放前的老名字。

我還是喜歡這個名字,煙村。這名字美,也切題。

我們那兒的山雖說不高,卻鬱鬱蔥蔥。山腳下是湖,屬洞庭湖水系。山外是長江干堤,幹堤外面是護堤的楊柳林、葦林、沙灘、長江。楊柳林有半里路寬。有多長?反正兩頭望過去都望不到盡頭。楊柳外面是葦林,春日水暖,葦芽便如一枝枝綠色的箭,一夜間忽啦啦都冒了出來,一場春雨過後便冒了一尺多高,張開了尖而長的葦葉。葦芽嫩可吃,剝了一層層皮,便露出了裡面嫩白如玉的芽肉,炒了吃,有點苦,但味極鮮。蔞蒿滿地蘆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時。我們那裡沒有河豚,有蔞蒿。蔞蒿很苦,當時沒有人吃,現在很值錢。蔞蒿炒臘肉,在大城市的湖南菜館都能吃到。五月,葦子有了一丈多高,葦葉寬寬大大,端午節時用來包粽子。葦林裡生活著眾多的水鳥:苦娃子,就是秧雞,整天“苦哇苦哇”地叫。青樁,青樁的叫聲很恐怖,愛在黃昏時叫,“咕咕,咕咕。”電視裡放《西遊記》、《聊齋》時,到了恐怖的地方就愛來一兩聲鳥叫,那就是青樁的叫聲。“日裡青樁,夜裡鬼汪。”青樁一叫我便把頭蒙在被子裡睡覺。鷺,有白鷺、灰鷺,伸長了脖子在水裡叼魚。很長一段時間,我一直以為鷺就是鶴。後來我才知道,那不是鶴。鶴飛的時候,脖子是伸著的,鷺飛起來的時候脖子縮著。有野雞,撲稜稜邊飛邊“咯咯咯”地叫。我母親曾用扁擔砍死過一隻野雞,那是1976年我最幸福的一天,我喝上了香噴噴的野雞湯,甚至在三十多年後的今天,我只要一閉上眼,便能聞到那種清香,能觸控到三十多年前的氣息。冬天,葦子黃了,開了白花花的蘆花,像一隻只豎起的貓子尾,毛茸茸的,風一吹,散開了,千朵萬朵,漫天飛舞,像下雪,真的像下雪。下過一場雪,冬天就到了,刀子風一天到晚呼呼地刮,將大路颳得白花花的。那時的冬天風真大呀,雪也大,比現在冷多了。大人們便早出晚歸去砍葦子,葦子砍倒了,便可以站在堤上望見長江了。長江的對岸也是葦子,我有幾個姑姑住在江那邊的監利縣,我隨母親去過江那邊,坐的是小木船,一個梢工使槳,一個看風張帆。木船搖搖晃晃地過去了。什麼時候開始,長江裡再也見不著帆船了。我覺得帆船很美,我懷念它。江邊是沙灘,沙細得像鹽,赤腳走在上面很舒服。

煙村(2)

我們那裡的水很多,現在,煙村的地理,有了另一個說法,叫溼地。我曾在一個名叫《溼地》的短篇小說中描寫過溼地,現摘錄於此,以作懷念:

許多的溼地已消失,就像這溼地上的鳥,飛走了,去別的地方安家生息,它們找到了更好的家;就像這煙村的人,打破守著煙村過日子的傳統,像蓬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