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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磚沿,將右手食指的整個指甲全摳掉了,也不曉得痛,血一直流,狼藉地擦去眼淚,站起來又往前走,一路走,一路眼淚不停地往下掉。

她從來不知道,愛一個人會這樣難過,就像將心挖去了一塊,拿刀子在傷口裡絞著,絞著,卻不能停止,像是一輩子也不會停止,書上總是形容說肝腸寸斷,不是寸斷,而是用極快的刀,每一刀下去,就是血肉模糊,痛不可抑,卻毫無辦法,任由著它千刀萬剮。

孟和平,我愛你,所以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我不能沒有你,可是我願意離開你,我明明知道,這輩子我永遠再也找不回你,可是我心甘情願。只要你過得比我好,只要你比我幸福,什麼我都願意。只要是為了你,哪怕會失去你,哪怕這一生我永遠也不能擁有你,只要是為了你,我都願意。

後來她一直想,結束得這樣清晰,記得這樣清楚,可是開始,開始的那些事情,全都成了遙遠而模糊的夢囈。

這世上永遠不會有人知道,知道她到底流過多少淚,才真正將這道傷口深深藏起,永不再示人。

親近如徐時峰都不知道。

上個月跟徐時峰吃日本料理,他還開玩笑:“佳期,你真是過河拆橋。想當年我可是為你揹負著罵名,如今你瞥都不瞥我一眼啊。”

鮪魚刺身鮮美無比,佳期埋頭大吃,口齒不清地答他:“徐大律師,瞥你的人多了去了,不缺我這一個。”

徐時峰彷彿無限惆悵:“全世界的人都給了你青眼,獨獨那個人,卻給你白眼。”

佳期差點被芥末嗆住,辣、辛,喉嚨裡像是長了無數毛刺,每一根都嗖嗖地往裡攢著那辛辣,她灌進大半杯清酒,才緩過勁來,猶自被辣得淚眼汪汪:“大哥,我錯了還不成麼?你別這樣酸我啊。”

徐時峰又開始語重心長:“佳期,你不小了……”佳期耳朵起了繭,這臺詞她聽了只差沒有百遍,果然只聽他說:“不是大哥愛囉嗦,女孩子正經找個人嫁了,比什麼都強。大哥手裡攥著好幾個青年才俊,什麼時候約一個出來,看不上沒關係,今年又有大票新師弟畢業,你只管放開眼來好好挑。”

佳期嘆了口氣,喃喃自語:“好端端一知名大律師,還本市十大傑出青年呢,業餘愛好偏偏是做媒。”

徐時峰大笑,兩道劍眉飛揚入鬢,越發顯得英氣,佳期模糊地在心裡想,這樣子彷彿像一個人,但總也想不起來是像誰。她心裡亂糟糟的,忍了半晌的一句話終於還是說出了口:“大哥,我前兩天在雜誌上看到孟和平了。”

徐時峰怔了一下,才微笑:“這小子,當年可是狠狠揍了我一拳,差點沒打得我視網膜脫落。聽說現在可風光了,混得風生水起。前兩年就聽師弟說,他代理的什麼網遊,紅得發紫,賺了不少錢。”

話似乎說得很輕鬆,可是她知道他的小心翼翼,還是怕傷著自己。

不由得心酸,他做過網遊?生命中沒有他的大段空白,空洞得幾乎令人心慌。只知道起初的日子,他在一間IT公司,加班總是沒完沒了,有時回家累得連襪子都不脫就可以睡著。那樣辛苦——曾經那樣辛苦,都是為了她——佳期將海膽塞到嘴裡去,醬油與芥末的味道,滑而膩的海腥氣,統統一擁而上,只差沒有被噎著。徐時峰看她被辣得淚眼汪汪,伸手替她倒了一杯茶,苦,還是苦。她吸一口氣,有點慘兮兮地解釋:“芥末太辣了。”

“別跟我這兒演苦菜花啊,”他拍了拍肩頭,“要哭就放聲大哭,來,大哥肩膀借給你用,按每分鐘二十元收費,你愛哭多久就哭多久。”

她恨聲:“太狠了,一小時就得一千二,你明搶啊。”

“人家跟我談一小時得多少錢?人家諮詢我一個問題得多少錢——何況你還是哭呢。”

“銅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