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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小彈弓,這不是你勸我的嗎?這世上除了錢,沒啥值得孜孜以求的。”

佳期不勝唏噓,當年她貪玩,是外語學院出了名的“小彈弓”——她們系人少,女生更少,所以雜在英語系的寢室裡住,大早上起來背單詞,一片嘰裡呱啦特貴族氣質的倫敦腔裡,就她大著舌頭髮彈舌音,於是下鋪的暢元元給她取了個綽號叫“小彈弓”,後來這名字不脛而走,連徐時峰都叫她小彈弓。

“青春歲月真是好。”她噯了一聲,“你一叫我小彈弓,我就覺得年輕多了。”

徐時峰鄙視她:“我面前少裝啊,你敢說那個字試試。”

她嬉皮笑臉:“我這不沒說嗎。”

徐時峰嘆了口氣:“就你最死心眼兒,這麼多年了,還惦著那孟和平,我就不明白他到底有哪點好了,那渾小子,蠢到家了,整個兒一朽木。”

佳期替自己斟上一杯酒,徐時峰倒彷彿是自嘲:“瞧瞧我,這是五十步笑百步呢。”

佳期停了一停,才問:“安琪還沒有訊息?”

徐時峰苦笑:“我這輩子,只怕再找不回她了。”

我這輩子,只怕再也找不回你了。

許久許久以前,也有人曾經對她這樣說,佳期心一酸,他卻不知道,她也永遠找不回他了。佳期捧著酒杯,將那清苦一口接一口慢慢嚥下去。也好,她寧可不見。

徐時峰卻問她:“上禮拜六,你是不是上水庫釣魚去了?”

佳期一愣,這才想起來,自己上星期是跟阮正東去了,想起那情形就十分搞笑,拉了大隊人馬去郊區水庫。山清水秀風景如畫,同去的女孩子們都只當是在沙灘度假,人人架著亮晶晶的墨鏡坐在傘下搽防曬油,彷彿在碧波盪漾的泳池邊。男人們倒是煞有介事,一字排開釣竿,真有些殺氣騰騰有來無回的架勢。魚一上鉤丁零亂響,立刻兵荒馬亂一片譁然,傘下只聽見又笑又鬧又叫,只怕隔著整個山頭都能聽見。佳期當時就想,這麼熱鬧,怎麼能釣到魚?

結果水庫管理局派人扔了兩三臺增氧機在水裡,又不停地用船撒誘餌,別說是魚了,就是美人魚只怕也會被他們哄得上了鉤,專業手段之高,實在令人大開眼界。當時佳期一個人蹲樹陰下玩水,就想到《慶熹紀事》裡頭那段上江垂釣,不知不覺露出冷笑:擱到今天,沒準還真有人會安排潛水員。

冷不丁背後有人問:“想什麼呢?”

她嚇得猛一激靈,回頭不由瞪了阮正東一眼,這才拍了拍胸口,替自己壓驚。

他真是天生的衣服架子,連釣魚服這種衣服也可以穿得玉樹臨風,顧不得白衣勝雪,蹲下來替她看釣竿,鉤上的誘餌早就被魚吃光了,他拎著魚線衝她笑:“你怎麼跟姜太公似的,這鉤上啥都沒有,能釣上魚嗎?”

她振振有詞:“我又不是來釣魚的,我是來釣金龜的。”

他將臉一揚,只見鶯鶯燕燕全在遠處圍著,男男女女時不時爆發出一陣陣笑聲,不知是不是釣上了大魚。他於是衝她笑:“言不由衷了吧,他們全在那頭,你一個人蹲這兒能釣上金龜嗎?”

她笑嘻嘻:“金龜確實沒有,土龜倒有一隻來。”

他作勢要拿魚竿掄她,她靈巧地跳起來,像頭鹿,輕盈美麗,笑吟吟一下子跳到石墩子上去,蹲下來仍舊澆水玩,太陽從樹葉的縫隙間漏下來,碎金子一樣,撒了人滿臉滿身,水花閃閃爍爍,在她手中晃亮如水銀。他眯起眼睛望著她,彷彿是被陽光刺得睜不開。過了半晌,他才問:“哎,說正經的,你怎麼老這副心不在焉的樣子,剛才想什麼呢?”

她說:“想書上的事。”

“什麼書啊,讓你想得傻笑。”

“《慶熹紀事》,沒看過吧,你這種人看過《三國演義》就不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