鷹留戀的輕鳴一聲,這才不捨得從鍾道臨肩頭展翅而起,一高一低的朝鐵穆飛去。
伸臂接回獵鷹的鐵穆趕緊用頭套將這畜牲的腦袋重新套住,小心的放歸肩膀,這才一帶馬韁離鍾道臨一個箭程外停下,目光灼灼地目視鍾道臨,用蒙古話喝道:“我乃昔寶赤鷹人百夫曲射鐵穆,兀那漢子怎麼稱呼,朋友從哪裡來?”
蒙古人不興抱拳施禮文縐縐的那套,故一見面就直接喝問來歷,不過鐵穆眼光獨到,並沒有像前三人那樣直接衝到鍾道臨身前,那樣等於是明顯的侮辱跟敵視。
在大草原上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兩軍相會必須在三個箭程外說明來意,單騎相交則要在一個箭程外表露身份,判別敵友,否則進入射程,便是主動的挑釁攻擊。
鍾道臨傲然昂頭,同樣用蒙古話冷冷道:“我只跟光明磊落的好漢子交朋友,向你們這麼無恥的馬賊強盜,不配問我的名字!”
蒙古人最重英雄,如果鍾道臨在這些人明搶之後仍舊溫順的答話,必會被來人看不起,故此也是擺出一副拽的跟二五八萬似的臭臉,張嘴就罵。
鐵穆聞聲色變,大怒道:“我鐵穆當你是條漢子,你卻羞辱於我,蒙古男兒應該有鷹的視野,大草原般廣闊的胸襟,鐵穆不再當你是朋友。”
鍾道臨無所謂的一撇嘴,冷然道:“戈壁大漠中搶人食水就是朋友麼?”
說著伸手一指那些剛剛奉命後退,正在追殺幾個趁亂逃跑囚犯的那些騎士,不屑道:“強搶不成,就想以多為勝,是朋友所為麼?”
鐵穆被說得黑臉臊紅,憋氣道:“那些色目人狗崽子不是我蒙古勇士。”
鍾道臨曬道:“你帶的好兵!”
鐵穆明顯不想糾纏在這個話題上,儘管聽出了鍾道臨話中的不屑,仍只是咕噥一聲,便不再反駁,語氣卻恭敬了少許道:“餓狼吃食了羊羔草鹿,蒼狼與白鹿的後代依然繁衍,馬刀箭矢的血光中碰出了屍骨,刀劍交叉間卻孕育著英雄男兒,我收回剛才的話,希望朋友不要在意。”
鍾道臨一提韁繩,胯下馬咯噔咯噔跑到鐵穆身旁,鍾道臨颯然一笑,衝鐵穆誠懇道:“火焰燃著了野草,野草化為了灰燼,清風吹逝了灰燼,灰燼掩蓋了時光,來年青草依然生長茁壯,我怎麼會記得剛才的敵視,就讓清風吹散它吧。”
鐵穆讚許的目光中分明帶著敬佩的味道,這些天的頹廢沮喪,隨著鍾道臨的一番話煙消雲散,鬥志重新昂揚起來,自己的昨天何嘗不是這樣的寫照呢?忍不住伸出右掌跟鍾道臨互擊了一下,兩人頓時敵意全無。
鍾道臨說明了來意,胡亂設計了一個要去大馬士革傳道的因由,令鐵穆肅然起敬,蒙古人是虔誠的,從信奉喇嘛教到忽必烈封丘處機為國師,賜居白雲觀長春宮後的道教興盛,蒙古人對宗教的虔誠絕非戰場中顯露出的殘忍能夠想象,鐵穆聽聞鍾道臨是要去點化蠻族外邦,自然崇敬不已。
至於他身為蒙古人同樣被漢人視作番邦韃子,此時那當然是可以不考慮的。
鐵穆養的獵鷹為何會對鍾道臨這麼親熱,這個原因也被鍾道臨如此一筆帶過,鐵穆覺得畜牲親近佛道自然是應該的,也就深信了這個說法,並對自己養的老鷹能夠如此有佛心深感欣慰,至於真實情況是什麼,鍾道臨倒沒興趣跟這個刀疤大漢吐露,畢竟不是面前之人能夠懂得的東西。
本來鍾道臨沒想跟這些人一路走,經不住鐵穆的挽留,只好答應同路走一段,到了下一個縣鎮就分道揚鑣,在鍾道臨的妙手施為下,那三個搶水的倒黴鬼總算從昏迷中醒了過來,傷勢也好了七七八八,這樣一來這群蒙古莽漢更加覺得眼前這個年輕道士了不起。
一路上雖說物資貧乏,談不上大吃大喝,可起碼對鍾道臨的照顧還是很明顯的。
緊趕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