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著什麼,卻又不得不捨棄什麼似的,盪漾在寒月下更引幽情。
她微微怔然,下意識抬首望去,朦朧中,便見對方那船老大立在尾端緩搖大櫓,船首則立著一抹修長的男子身影。
後者面容淡垂,隱在幽暗裡,手中長簫輕抵著唇,隨著長指按捺,流逸出近乎孤傷的音色。
殷落霞左胸一凜,似被觸動了某種心緒,一時之間,竟突生出欲瞧清那男子面容的想望。
可隨即,她又教自個兒這突如其來的渴望嚇了一跳。
她是個醫者,卻自覺談不上什麼仁心仁術,一對冷眼看世人,生老病死本屬常情,即便有滿腔熱忱,也全用在醫術的鑽研上,越是頑強的難題,越能激出她的興味。
除對一些奇難雜症的深究外,在尋常周遭的人事物上頭,從來,她就不是個好奇心旺盛的姑娘,然而接連幾夜,她卻是難以抗阻地沉浸在這簫音裡,不由自主地揣測起對方,想象著究竟是何人物。
有時,她在舟中睡去,清悠簫曲卻點點鑽進她睡夢中,將一向淺眠的她喚醒。
又有時,那簫聲徹夜催韻,如欲訴情衷、似排遣幽懷,她徹夜不寐,細細傾聽,與那吹簫人在悽清夜裡同賞娟娟素月。
短短几夜,她的心湖受到前所未有的撩撥,那神秘人物猶似要吊足她胃口般,她竟有些惱怒起自個兒了。
兀自怔忡間,那艘中型篷船已徐徐移近,簫音以沉邈作結,猶在夜風中揉卷,男子終是抬起面容。
此際,兩艘篷船相距不到一尺,她的眸與他相接
那是張清�且英俊的男性臉龐,年歲約莫二十七、八,眉宇朗朗,目若寒星,挺直鼻樑略有峻傲之色,薄唇在月輝下淡泛紫氣。
他亦是一身素衣,卻不同於她的書生長衫,而是套著粗獷的綁手,前頭的半截衫襬塞在黑色的腰綁中,露出淺色的功夫褲以及一雙樸素的筒靴。
是在江湖上走踏的人物嗎?
這念頭剛從她腦中晃過,便見男子啟唇。
“殷姑娘,請上船一聚可好?”那嗓音便如簫韻,耐人尋味。
殷落霞心口又是凜然,不動聲色地自持著,故意壓沉語調道:“閣下是否有所誤認?”
她長年作男裝打扮,連發也學男兒般削短至肩、束作一髻,加上身形較姑娘家修長,雖未練武,四肢倒顯得精瘦,而屬於女子的曲線全然隱在寬鬆的素衫底下,乍然一見,活脫脫便是個斯文的少年書生,哪裡還見女兒家的嬌媚?
五官深邃的男子,不知思索著什麼,徐緩又道:“殷姑娘家學淵源,醫術精絕,是『西塞一派』的唯一嫡傳,此趟正是由蜀地以西的大雪山下來,舟行數日,預計明日返抵武漢。”略頓,他目光深幽。“裴某應未錯認才是。”
姓裴嗎?
好傢伙!這人知曉得未免太多!
殷落霞定定與他對視,秀臉淡罩寒霜。
“你跟蹤我?”
“可以這麼說。”他坦承,面無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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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並未立即答話,手握長簫,峻顎微側,似在觀察其他夜泊於兩岸的十來艘舟船,跟著道:“多問無益,殷姑娘還是儘快上船要緊。”
“我與閣下素昧平生,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咱們井水不犯河水,閣下欲月夜遊江,儘管行去便是,我可無此雅興。”幸得岸邊尚有其他船隻停泊,她故意揚聲朗道,試著引起旁人注意。
她鳳眸微蕩,隨即瞥見十來艘篷船上皆起了動靜,好幾道黑影從各個船篷裡鑽探出來,全往這兒張望。
此一時間,她左胸怦怦重擊了兩下,唇陡抿,突地意識到自個兒陷入如何的境地。
雖隔著些許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