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他長腿往後一勾,拉來一張圓凳,四平八穩地坐了下來,一副準備長談的模樣,把她困在小榻上。
“為什麼突然把剩餘的四顆『續命還魂丹』全送至『天龍堂』?”剛坐定,他劈頭便問,口氣還算乎穩。
殷落霞討厭這種被逼問的感覺,火在胸中怒熾。她的心事不能自個兒知曉便好嗎?為何非得這麼逼她不可?
“那是你們應得的,早該從我這兒拿走了。如今我心情大好,願給了,有了剩餘的四顆藥,擊玉姑娘盡數服過後,病根便能除去,皆大歡喜不好嗎?你你……你做什麼兇我?”最後一句有點“欲加之罪、何患無詞”的意味兒。
裴興武目光深邃地瞅著她,瞧得她又開始呼吸不順,才再啟唇道:“先前你扣住那些藥,要『天龍堂』每年派人來取一顆,旁人以為你故意刁難、心有不甘,連宗騰兄也曾為了這事與我談過,要我多包涵。落霞……”他忽地低喚,眉宇流露著瞭然的神氣。“你什麼也不說,懶得去解釋,以為我真不懂嗎?”
她清顏透紅,黑亮的眸一瞬也不瞬,手緊扯著披風,掌心竟滲出潮暖。
“我、我……我要說什麼?你又懂什麼?”
裴興武不禁嘆氣。“擊玉當時身子極虛,若一口氣服下七顆『續命還魂丹』,藥力過強,她無法承受的,而一年服一次藥是最好的法子。你不說清,任著旁人誤解,以為我也瞧不出來嗎?你不是想刁難擊玉,你護著她,我一直明白。”淡泛紫氣的方唇微乎其微地揚起。“落霞,你僅是惱我一開始惹了你,打你袖中那朵『七色薊』的主意,卻拖延著未及時道明,你想整弄我,要我不好過而已。”
她外冷內熱,吃軟不吃硬,糾纏了三年多,以他的能耐,還不能摸準她的脾性馮?
殷落霞秀顎揚起,拚命要掩飾內心的慌亂,故意冷著聲說:“你錯了,我就是愛刁難別人。見別人痛苦,我心裡便快活,我、我心腸惡毒得很,哪裡會費心思去護著誰?你……你最好相信!”
“我就是不信。”語氣毫無遲疑。
她一怔,鳳眸輕顫。“你、你、你……”
他看進她眸底深處,像要將她的神魂迷惑,啟唇,語若月夜下的清簫,悠然於心。“落霞,我不信你那些詆譭自己的話,只信我明白的那個你。”
“啊?!”
臉一下子刷白,一下子又滿布紅澤,她有些虛浮,耳中發燙。
他說了什麼?
他、他……他說……
我只信我明白的那個你……
我明白的……那個你……
不知怎地一回事,被她費盡力氣壓抑下來、她不願多作理會的酸楚澀然,彷彿瞬間在她心中鑿開一個出口,紛紛溢洩而出。
陶中既熱又痛,她氣息促急,可怕的酸意竄上鼻腔,害她眼睛也跟著發熱、泛紅……
掉什麼淚?
她不哭、不哭!
哭的是小狗!
“落霞……唉,怎麼哭了?”裴興武深深嘆息,下一刻,他已靠過來坐在她身旁,張臂擁住了她。
她無法抗拒那樣溫暖、寬闊的懷抱,刻意要築起的牆教他攻陷,她的心割捨不下,想到過去種種,又思及他適才的話語,情絲牽繞,心思百轉,竟埋在他胸前任著淚水奔流。
裴興武撫著她的發,嗅著她的清香,在她秀致的耳畔低語。“落霞,我喜歡你哭、喜歡你笑。落霞……我喜愛你、傾慕你、想和你在一塊兒,為什麼你要把我趕走、要我別回武漢?你把我吃了,啃得乾乾淨淨,現下就棄之如敝屣了嗎?”
嗄?!
殷落霞身子一顫,先是因他突如其來的表白,他的字句如此簡單,卻猶如往她心湖裡投下一顆大石,水花四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