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忠向殿上作揖道,“如此條件,居然自初六至初九,短短三日就被攻陷,這不是太守失職,又是什麼?!”
“楊大人!你怎可——”
“都給朕停下!”李隆基又是重重地一拍案臺,所有聲音瞬間都寂靜下來。
李琅琊稍稍向後退了一步,與郭儀然交換了一個眼色。
“……你認為呢……”郭儀然藉著幃幔的遮掩,悄聲問道。
李琅琊身形不動。郭儀然想他看去,那面孔有如寒玉,光滑白皙,卻是平靜無波的,除了鼻樑一側那枚與眾不同的水晶鏡片微微閃爍以外,李琅琊的面孔沒有一點靈動之氣,他只是平靜地略低著頭,目光卻一直盯著皇帝。郭儀然突然覺得他教人十分捉摸不透,可此時,李琅琊突然以極小的聲音道:“看來,聖上是把希望寄託在洛陽守將封常清將軍身上了……這封將軍那日出徵時說的話我有耳聞,那話——”他突然停住不說了。
“如今洛陽門戶洞開。可至少防禦尚算堅固。……朕如今,相信封常清,也只能相信封常清,能夠守住東都。他當日和朕說過的話,朕到現在還記得清清楚楚呢‘今太平積久,故人望風憚賊。然事有逆順,勢有奇變,臣請走馬詣東京,開府庫。募驍勇,挑馬箠渡河,計日取逆胡之首獻闕下!’”李隆基重重地嘆一口氣,撐住桌案,那語氣簡直教人心寒,“況且,洛陽畢竟是——”
“報——”
突然從殿外遠遠傳來的聲音教整個殿上的氣氛突然為之凍結。一種難以說清的情緒促使每個人都不由自主地繃緊了身子,連李隆基也從金案後走上前一步。
“報——”
郭儀然突然看見了李琅琊的神情,薛王府的九世子面孔蒼白得駭人,竟然失態地抓住了郭儀然的手。郭儀然感到那隻手冷得非同尋常,心中不由得一緊:他何以緊張至於如此?難道……他感覺到什麼了?”
“報——”
金殿大門轟然敞開,一身塵土,滿面疲憊已極的傳令官跌跌撞撞地衝進金殿,幾乎是一頭撲到了金階之下:
“啟、啟稟聖上!洛陽已於臘月十三失守!”
第 20 章
(二十)
東都洛陽原本是如此美麗的城市。甚至可以說來,它絲毫不遜於長安。皇甫端華尤記得那一年與琅琊共來洛陽,正值牡丹花開,奼紫嫣紅,街道上人煙阜盛,和著手執紈扇出來賞花的少女們身上的各色衣裙,構成了教人驚豔的麗圖。而那時,留給端華最深沉感受的還是那個人。他清晰地憶起:李琅琊依舊一身素白繡銀,微鑲藍邊的衣袍,就那麼執手立於盛放的牡丹花叢,花好人更好,那怒放爭豔的牡丹,竟然比不過那人細長溫柔的眼眸中一點若有若無的輕愁。
皇甫端華髮髻散亂,固發金簪早就不知丟在了何處,那一頭火焰般的長髮已像從前那樣披散而開,只是與從前相比,無比的凌亂,沾染著灰塵血跡,那雙深黑清亮的眸子早就燃燒著瘋狂的不甘與恨意,要不是顏鈞自身後死死地拖住他,他怕是早就要衝回洛陽城內去。
“放開我——!你這個混蛋,放開我!!!”
顏鈞那一雙武將才有的修長而粗糙的手死死地扣住端華的臂膀,他的面孔上也滿是血跡和塵土,幾縷黑髮飄動在臉頰旁——他們並沒有參加多少近身戰鬥,只是匆忙退出洛陽城,就已是如此艱難——儘管身體隨著端華的動作而劇烈搖晃,但那雙眼睛,是清醒、冷靜甚至冷漠的。
“放開我——!他、他們會屠城!我要回去!!!”
方才從洛陽宮苑西側斷牆撤出前那一幕幕慘絕人寰的情景宛如描畫,在他眼前不斷閃動,皇甫端華年輕俊麗的面孔上血淚交融,在都驛亭和宣仁門的巷戰,雙方都殺紅了眼,越到後來幾乎是見人就殺,尤其是叛軍,那種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