貫渾不吝的人,一頓飯為何能愁成這樣。”他頓了頓,緩緩道,“想來我那長兄,是個麻煩人物。”
我心中一凜,情不自禁想抽回手,他似有所察,一下握得更緊。“今日就罷了,以後府裡相邀,你不想去,就不去好了。”
我抬眼看他,見那眸子墨石流光,強壓下心裡翻騰的情緒,笑道:“還好,其實也沒那麼頭疼。”反握住他抓著我的手,湊到嘴邊親了一下。
廂外雪大如席,車裡卻漸有春意暖暖。
及到左相府,這一回,江明佐居然親自率人在門口相迎。一襲灰紫緞子書生袍,人看著年輕了不少,與江晉久更為相似。站在她身邊探頭探腦的,是著天青色薄襖的江夏,一陣子不見,這小子個頭竄了不少,眉目疏朗,倒是越長越俊俏了。遠遠見到我們,就面露喜色。
我同江晉久一起給江明佐行禮。“參見母親大人。”
她微笑頷首。“都是一家人,不用這麼客套。”
江夏一早拖著江晉久的手,“哥哥,哥哥”地喚個不停,雖則個子長了,人還是一樣稚氣。
我忍不住打趣他:“小夏,這麼大人了,還一刻都離不了哥哥。”
他瞪我一眼。“好意思說,就你把我哥騙走了,平日也不讓他多回來看看。”說到這裡突然得意地一笑,“好在我現在又有了個哥哥,何其軒,這回你可搶不走了——”
我心裡立時咯噔一下。江明佐不以為然地瞥了一眼江夏,後者吐了吐舌頭。
然後就聽有人溫言笑道:“小夏莫要胡說。”一隻手自後摸上了江夏的腦袋,繼而露出熟悉的笑臉。“抱歉,接得晚了,怠慢之處,兩位莫怪。”
我很該回句什麼,但話梗在喉,只是勉強笑了笑。
江晉久俯身鞠禮。“這位必是兄長大人了,說話實在客氣。本就是晉久與其軒來拜會兄長。”
江上秋一身月白長袍,挺秀如松,立在跟前上下打量著他,一面慨嘆:“這樣出眾人才,不枉人稱京城第一。”
江晉久回以一笑。“兄長謬讚,有兄長珠玉在前,晉久何敢比爾?”
江夏在邊上看看這個,看看那個,撓撓頭道:“好了,大哥,二哥,你們都是美人才子,就我一個是草包!”
邊上眾人聽了都忍不住要笑,連江明佐也彎了嘴角。“行了,我江家人在這裡自吹自擂,沒的叫其軒笑話。”
我看著同時望向我的三人。“其軒不敢。”
這一家人,的確個個芝蘭玉樹,唉,看得人眼暈胸悶。
“何大人——弟妹——”江上秋笑道,“都不知道怎麼稱呼才好。”
我別開腦袋,看屋外雪片翻飛。“江——客氣,叫我其軒就是了。”
到底室外冰寒,站了一會,說話聲音都有些發顫。
“走了,好大雪氣,進屋裡再說吧。”江明佐淡淡掃我一眼,往裡讓人。
敬茶,寒暄,上席。左思聰與左思明兩個因公缺席,所以這一頓算純粹的家宴。
談笑風生,賓主相合。
江明佐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熱情,江夏更是真心歡喜。而江上秋的場面話總是那麼漂亮,言談親切,行止溫文,活脫脫一個討人喜歡、敬老愛幼的和氣長兄。
只有我,從未覺時光如此刻難捱。
江明佐道:“這幾日齊來使者就到京城了,你可想好了怎麼說?”
江上秋道:“準備的差不離了,只是有些細節還需斟酌。”
吃飯的時候,這兩人尚一來一往敘著公事。
因著左相大人今日心情好,那邊江夏挨著江晉久坐著,也時不時問上幾句。
我恍惚聽著,這邊幾句,那邊幾句,頗有種今夕何夕、此處何地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