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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看見,本人往往也認為是理所應當的,但“幫忙”的事任何人都要牢記於心的,於是便多了一項拜茶桌的程式。拜茶桌就是向曾經鼎力幫忙的街坊們表示感謝,孝子扛著哭喪棒遊街,鄰居們在門口擺上茶桌,號稱是慰勞。孝子看見茶桌就要跪拜,而且還得磕上幾個響頭。要是按老四海的心思,拜茶桌的手續乾脆就免了,燒自家養雞場的就是這夥人,憑什麼要感謝他們?老媽說:“都是親戚,都是親戚。”於是逼著老四海去。

老四海扛著哭喪棒,二弟捧著老爹的牌位,三弟抱著食罐,四弟、五弟傻子一樣在後面跟著,大家浩浩蕩蕩地玩兒起了發喪大遊行。

金錢眼(8)

驢人鄉的鄉親們真給面子,家家門口都擺上了茶桌,老四海是逢桌就磕頭,最後腦門子都成黑的了。那天大家整整折騰了大半天,又是放鞭炮,又是敲鑼打鼓,又是跳大神,直把兄弟幾人累得眼珠子都直了才算了事。此時的老四海,膝蓋都彎不下去了,是讓幾個弟弟揹回家的。

一進家門,老四海便一頭紮在床上,再也不起來了。

那天晚上老四海的夢是一串接著一串,最後連自己夢見什麼都不知道了。後半夜,二弟一把將老四海推醒,愣磕磕地將一碗涼水遞到老四海面前:“哥,你喝吧。”

老四海大是驚奇,自己的確是渴了,但二弟是怎麼知道的?老四海把水喝了,然後揪著二弟問:“你咋知道我渴了。”二弟不名所以地說:“是你自己說的。”老四海說:“我睡覺呢。”二弟摸著腦袋道:“難道大哥是說夢話了?”

原來老四海真是說夢話了,他在夢中揪著二弟道:“二弟,你幫我扛著(哭喪棒),我喝口水去。”二弟信以為真,趕緊給老四海倒了一碗水。

喝了水,老四海睡不著了,他想起師兄來了。今天中午就是二人打賭的時刻,可上午要去給老爹下葬,哪兒有工夫搭理他呀?老四海當然不願意再與那個騙子有什麼瓜葛,但又放心不下樹洞裡的錢財,萬一被那小子獨吞了怎麼辦?後來他一骨碌爬起來,從桌子下抄起一個老鼠夾子,穿上衣服就跑了出去。

年輕人就是體力好,無論白天累得什麼樣,睡了一夜,精力便馬上恢復了。老四海跑出驢人鄉,半個小時後就到了大槐樹下。天還沒放亮呢,老槐樹如大山上生出的一堆兒小山,高大、陰森,沉默不語。

老四海四下檢視了一眼,樹洞依稀,圓圈依稀,自己刻下的字跡同樣依稀。不同的是神樹上多了幾條紅布條,褲腰帶一樣將老樹纏了個結實。老四海明白,這是善男信女們給神仙送的禮物,不禁大為高興,自己的謊言果然奏效了。

老四海小心翼翼地把手探進樹洞,探到一半又縮回來了。他找了一根樹枝,在樹洞裡扒拉幾下,稀里嘩啦的,果然有些物件而且沒有危險,老四海這才把手伸進去。老四海幾乎是驚恐地慘叫了一聲,我的天,樹洞裡的硬幣足足有兩寸多厚,而且還間雜著不少毛票。老四海的第一個感覺是,媽的,我怎麼沒帶個口袋來?然後他又憧憬起臘月二十三來了,那天南款的集更熱鬧,人更多呀!

老四海身上的所有口袋都裝滿了硬幣,他還專門騰出個上衣兜來裝毛票,他估計這些錢得有六七十塊,三個月的伙食費都夠了。當老四海摸到最後一個口袋的時候,他發現了那隻老鼠夾子,老四海獰笑著將老鼠夾子裝好,然後平平穩穩地放進樹洞。那個瘦子居然想當自己的師兄,下輩子吧!

回家的速度慢多了,老四海覺得自己像個小丑,走起路來,身上嘩啦嘩啦地亂響,他雙手託著褲子兜,一步一探地往前走。

天矇矇亮,四野空寂無聲。

老四海是山裡長大的,在山裡能聽到一般人聽不見的聲音。大約走出了三、四里地,老四海就覺著前方有個黑影,由於此人在山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