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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

秦天出來了,“爸,你還在這裡?”

正說話,從西堤傳來“嘀嘀噠———嘀嘀噠———”的號聲。

銅號聲在漫天黑暗的風吼浪嘯裡飄飄悠悠,彷彿大病躺倒的老牛旁邊那頭初生小牛在無助地哀鳴。老牛已被折磨得瘦骨嶙峋難以立起,小牛卻不知把自己的生命託付給誰,抬起淚水漣漣的眼睛向空蕩蕩的陌生天地絕望呼喚。

父子三人聽著淒涼嗚咽的號角,個個心頭一凜。不遠處搖曳的火把,向他們臉上拋擲片片魔魘般忽黃忽黑的光影,彷彿有個不祥之物扇動長長翅膀在他們頭頂盤旋,在他們家園和親人的上空盤旋。

多少夜以繼日的運砂挑泥、挖溝打樁的防洪抗災勞作就統統白做了?那些禾苗就該餵魚,那棲身息命保護老小和家庭生存的房屋就註定難逃大水吞沒的命運?年復一年的洪水啊,男女老少死命地保護大堤,卻是保住的時候少,保不住的時候多。如果開始就沒信心,不如早早棄它而逃,你何必還一代代地生息此地?

秦天仰頭聽一陣,沉下臉對順子說:“你守住這邊,爸跟我走。”

父子三人腳步匆匆,一個朝堤上跑,兩個朝堤下跑。

秦天到家,見秀月在一星燈影裡往樓上搬罈罈罐罐。

“你娘呢,嬸子呢?”

秀月一手摟一隻醃乾菜的罈子,一手摟捆乾柴,腦袋從兩樣東西中伸出來說:“她們下田去了!”

父子倆不多說,把竹纜擺開,一端從正屋兩片排扇(竹木結構的牆)穿過,扎個死結,另一頭拖到屋後大桑樹上,繞了兩圈固定好。然後卸下前前後後所有門板,加上能用的木材和長板凳,結結實實紮了一隻筏子,擺在前坪,用棕繩繫到樓梯上。

“爸,你現在走吧。”

青山爺仰頭看天,皺著眉頭聽風響。

“好,你趕快走。我去田裡叫她們回來。”

青山爺嘆口氣,“秀月跟我先走吧。”

秦天招呼秀月下來,對父親說:“你老同秀月把兩隻小豬崽背上去。”

“要得。”

尋出兩隻麻袋,十幾斤重嗷嗷叫的豬仔裝進袋裡,爺孫倆一人背一隻。

看到老的小的走了,秦天拔腿朝他的田裡跑。

到港邊見到兩個黑影負載沉重地走來,知道是妯娌兩個。

秦天接住弟媳的扁擔往自己肩上放,順手推她一把:“趕快跑,上堤去,腳步快點!”

胖胖的冬霞氣喘吁吁:“好,好�,蘭姐,你們留神啊!”拔腿跑時,“撲通”就栽到水田裡。

後面她嫂子笑道:“真是胖冬瓜,笨呢。”

從東堤傳來了令人心寒的第二遍號聲:

“噠噠嘀———噠噠嘀—噠噠噠噠嘀———”

“快!”兩人進屋,秦天點燃一束草把叫玉蘭舉著,自己雙手捧住裝滿溼稻穗的沉甸甸籮筐,一步步踏著樓梯,從狹小樓門推上去。

玉蘭說:“可惜順子他們插得遲,一把青殼,不然也跟他們割一些。”

“反正倒圍子就要逃荒,你以為這點癟谷能吃幾天?”

玉蘭扔了快燃到手指的火把,重點一支,照著丈夫將最後一籮稻穗提到樓上。

“哎,你說二遍號怎麼像在東邊堤上?”

秦天摸黑在樓上說:“一定是渡船亭子河管出事了。東堤要不倒就不倒,一倒就會倒得快。嗨,還有什麼要拿上來?快點!”

玉蘭正舉著火把往地上照,一聲銅號,像餓狼淒厲的嚎叫,鑽透淤泥般沉重滯悶的黑夜,鑽進嘯天湖人的耳裡,鑽進他們虛弱悲涼的心裡。它如一條猩紅髮亮的狼舌突然閃現在玉蘭奄奄欲滅的火光裡,一下將她驚倒。

她兩腿如墜地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