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旁邊有兩隻罩子。他檢視了明輪的軸。
他走到船艙裡,裡面是空空的。
他回到機器跟前,撫摩著它。他把頭伸進鍋爐。他又跪下來看鍋爐裡面。
他把手提燈放在爐子裡,燈光照亮了機器的各個部分,幾乎像使機器著起火一樣。
接著,他哈哈大笑,站直身子,眼睛盯住了機器,兩條胳臂向煙囪伸過去。他大聲喊道:“救人呀!”
港灣的鐘在碼頭上沒有幾步遠的地方,他奔到那兒,抓住鏈子,開始拼命地敲起鍾來。
二 港灣的鐘又響了
事實是這樣,吉里雅特經過了一路平安的航行以後,在天全黑下來的時候,到了聖桑普森,當時已經是將近十點鐘,而不是九點鐘左右。
他到得遲了一些,是因為小帆船上裝的東西太重了。
吉里雅特曾經計算好了時間。半潮來的時候,有月光,有漲起的海水,可以順利地進入港灣。
小小的港灣裡當時全都進入了夢鄉。停泊在那兒的幾隻船,絞帆索在橫桁上,桅樓裝上了索具,沒有舷燈。在港灣深處,能看得見在船塢裡有幾隻小船,停在乾塢里正在整修。巨大的船體,桅杆卸下了,鑿沉在那兒,在它們的穿了許多洞眼的船殼板上面,豎著光禿禿的肋骨的彎曲的尖端,非常像足朝天躺著的死掉的金龜子。
吉里雅特一進入狹窄的港灣口,便仔細觀看港口和碼頭。到處都沒有亮光,布拉韋沒有,別處也沒有。沒有過路的行人,也許有那麼一個人,一個男人,他去教士家或者是從那兒出來。不過,那是不是一個人還不能肯定,黑夜將它顯示出的一切變得模糊不清,月光一直是朦朦朧朧的。距離一遠,更加難以分辨了。那時的牧師住宅在港灣的那一邊,那個地方今天已經建起一個有頂的船塢。
吉里雅特一聲不出地將小帆船靠攏了布拉韋,再把它系在梅斯萊希埃裡的窗下原來系“杜蘭德號”的鐵環上。
接著他跳過了船殼板,到了岸上。
吉里雅特把小帆船留在碼頭,他彎過那所房子,順著一條小巷走,然後又走進了另一條,甚至不望一望旁邊那條通向路頭小屋的小路。幾分鐘後,他在一個牆角落站住,那兒有六月裡開紅花的野錦葵,冬青,常春藤,還有蕁麻。在這個地方,在夏日的白天裡,他曾經許多次藏在荊棘裡,坐在一塊石頭上,連續好幾個小時,連續好幾個月,越過矮牆出神地望著布拉韋的花園,有時他真想大步跨過那道牆去。他的目光穿過一叢叢樹枝,注視著那所房子的一間房間的兩扇窗子。這時他又找到了那塊石頭,那叢荊棘,那道牆依舊那樣矮,那個角落依舊那樣陰暗。他像一隻回洞的野獸,不是走進來而是溜進來的。他蜷縮在那兒。一坐下來,他便不再動一動了。他向前望,他又看見了花園,小徑,花壇,四方形的花圃,房子,房間的兩扇窗子。月光給他照亮了這個夢。一個人不得不呼吸,這可實在可怕。他盡力不讓自己出一點兒聲息。
他彷彿看見一個天堂的幻影。他怕這一切都會消失。這些東西都真實地出現在他眼前,這幾乎是不可能的,如果它們是真實的話,那隻能是帶著神聖的事物總是會立即消失的危險。只消吹一口氣,一切都會無影無蹤。吉里雅特不寒而慄了。
在花園裡,在他前面很近的地方,一條小徑的盡頭,有一條漆成綠色的木長凳。我們都記得這條長凳。
吉里雅特望著那兩扇窗子。他想到在那間房間裡有一個人可能在睡覺。在這道牆後面,人們都睡了。他真希望自己不在他此刻待的地方。同時他又寧願死也不走開。他想到會使一個人的胸脯鼓起的呼吸。是她,這個幻影,這個在烏雲上的潔白的形象,這個終日在他腦際縈繞飄動的人影,她就在那兒!他想到這個無法接近的人正在沉睡,離他這樣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