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竟如是痛苦。只是一霎,他便被自己這一想法嚇住了,她只是一介妖女耳,怎能以常人度量待之?
他索性靠著椅背閉上眼,雙手攏於玄衣袖中,師父道是定要他及時道歉,師命不可違,既已冷靜下來了,便不能如當時般衝動,哪怕心中千萬個不甘,也要硬著頭皮照做。惟願她早些醒來,他可不想在此過夜,與男女禮數無關,只是單純的厭惡。
細雨綿綿,杏花落了滿地,化作砌下亂雪,又添作簷上白露。淅零零雨打芭蕉,聲碎愁難聽。他頭枕著左手,眉宇半鎖,素不為外界所擾,今日竟為這小小春雨所惑,令他煩上添煩。是以,並未注意到,一柄利刃正抵於他頸間,直到一個沙啞的聲音響起——
“你在此作甚?”她的聲音裡不雜一絲情感,冷比春夜雨。
他緩緩睜開眼,不餘絲毫動作,只是烏瞳中波光瀲灩,與臺上燭火相應。“你覺得你能動我分毫嗎?”此聲與她一轍,同是冷入人心。
“不能,但我總不能坐以待斃。”她平靜道。她醒來無何,便覺身側猶有一人,偷眼一看,非是他人,正是致使她抱病在床的君溟墨。她便悄悄摸上了床頭的短劍,一寸寸褪下劍鞘,向他逼近。也是慶幸,他竟未留意到她的動態,讓她得以將劍抵於他頸間。
“既知如此,何不乖乖躺下,不怕激怒我再讓你吃一掌嗎?”他微微仰起頭,看著眼前這個何等膽大的女子,若非師父有命在先,恐怕她如今已是自己的掌下孤魂了。從未有人敢將劍抵於他的頸間,或謂從未有人有這個本事。
她不語,先前敢將劍抵於他頸間,除了自衛的本能外,還有點一時衝動,若是讓她重來一次,恐怕不會有這膽量。被他這麼一問,她倒當真有些心悸了。
見她一時怔忡,他便伸手往她腕上一擰,她便吃疼地鬆開了手,短劍落入他的右手中。他把玩著那短劍,嗤之以鼻道:“不掂掂自己斤兩,也敢跟我叫板?”稍頓了頓,又曼聲道:“還是說,仗著師父護著你,覺得我不敢動手?”
“你……”她一時氣血上湧,捂著胸口猛烈咳嗽起來,咳嗽中,又牽動著肩上之傷,一抽一抽地,疼痛席捲而來。
他將那短劍拋還與她,戲笑道:“還是老實點躺下罷,若再多說兩句,我可不保證能否再容忍你。”先前還在心中默唸千萬遍,莫與她爭執,即便她出言不遜,也須忍著。只是如今她一醒,經過如此一鬧,師父交代的那句抱歉是如何也說不出口了。
她手忙腳亂地接過劍,險些被劃傷,默默收好了劍,本想蒙上被子倒頭便睡,以免經不住挑唆又與他爭執起來,犯不著和自己的身體健康過不去。只是一想到他尚在此,便覺得心裡癢癢的,不吐不快。終是經不住好奇,問了他一句:“你不回房睡覺,來此作甚?”
本已是裝作忘了師父的交代,如今被她這麼一提起,他又有些侷促不安了。“我……”他支支吾吾,慶幸燈光熹微,她看不見自己此時的窘態。
她更是莫名了,他不是最嫌惡與她同處一室嗎?甚至不惜違背師命,同自己大打出手。即便是他被老教主說服了,終於肯留她下來了,按他那死板生硬的性格而言,也是斷不願深夜留駐一個女子閨房的。如今怎地自個兒送上門來了?不過藉著明滅燭光,看他欲言又止的情態,她心裡倒是舒坦不少,連肩上的疼也忘了大半。
雨驀然急驟起來,嘩啦啦落了一地,兼著電光飛馳,火花霹靂。兩人急促而綿長的呼吸隔著半落的紗櫥相互糾纏、碰撞,沉默如同無形的大山,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一陣莫名的焦躁泛上心頭,讓他有種闖入雨中,逃離此地的衝動。
於此雨夜沉寂中,她漸漸領悟到了他在此的理由。不禁張大了嘴,顫著指指向他,問道:“不會是奉你師父之命,來跟我賠不是了罷?”說到後半句時,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