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不住笑出聲來了。
被問起此事已令他窘迫不已,如今還被她點破,他更是赧然無疑了。板著張臉呵斥道:“不許笑!”末了,又低聲說了一句:“又不是我自願的……你這妖女休得意忘形。”
她卻是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比之前更盛,笑聲如同雨中精靈,輕點殘荷,便又飄入深山中去了。饒是他又罵了她妖女,她也不如之前那般芥蒂了,只是心中暗想著,眼前這個長著棺材臉,看似教條、拘謹的少年,也不過是愛鬧彆扭耳。
聽她如此一笑,他更是覺得顏面盡失,奈何師命為大,不得與她一爭高下,只得暗暗嚥下惡氣,惟願哪日師父不在她身邊了,可一雪前恥。
而他的忍讓並未換來她的收斂,她只連連稱奇道:“怎麼,棺材臉,不還嘴了?不是挺能耐嗎?有本事再來一掌啊,大不了把我打死了讓爺爺怨你一輩子。”既知老教主有命在先,君溟墨不能將她如何,她便藉此時機,一報肩傷之仇了。
“你……”他咬牙切齒,恨不得當真再給她一掌,讓她永遠閉上這張臭嘴。
她卻是絲毫不在意,絮絮叨叨教訓起他來:“哎呀,年紀輕輕的老闆著張臉作甚?雖說身世有些悽離,不還有個兄弟嗎?你看,當哥哥的不做好榜樣,弟弟也學著你板著張臉了罷?好好地正事不做,偏要同那昏君一氣,走邪門歪道之路,這下可好了罷,知道邪不勝正了罷?還有,整日裡教唆爺爺趕我走,還不知是誰心懷鬼胎,我同你無怨無仇,你偏要處處刁難。”說著說著,她竟肆意一笑,笑聲於冷夜裡回躍激盪,驚翻起千層浪濤,如同一道長電忽掠,他聽得心中一震。
“我早已一無所有了,又何必急於斬盡殺絕?”她回頭看他,唇畔笑意盎然,恍若那年隱村樹下的桃花,砌滿了一面鏡天,若緋若醉,如陌如流。他卻在她眼中,依稀看見了薄薄的水霧,而她亦恰於此時以袖遮目,似是掩飾失態。
他驀然站起身來,冷冰冰丟了一句:“藥涼了,儘快喝罷。”便轉身向屋外去了,立於門扉側,有那麼一瞬的怔忡,她似聽見他低語道:“對不住……”只是電光霹靂剎那,他的身影便融入黑夜之中,混為一體,不見蹤跡。
她卻是捂著眼笑了,適才驟雨洶洶,方覺眼目疼痛,激出些淚來,她便伸手去輕揉,以解眼痛。他似是誤會了什麼,倒是也罷,如此這般,他便算是應諾讓她留下來了罷?
那夜雨始終未停,而卻有什麼於兩人間停留了。
第一百零二章 酌酒膾鯉魴(…
自那夜春雨之後,君溟墨便再也未刁難過沉霖,雖則仍是逢面無語,目不斜視,然終較惡言相向來得好。也因著君溟墨的收斂,沉霖得以安心將息,不致肩傷未愈,春寒又倒,還對著君溟墨那棺材臉,怒火攻心。
在床上躺了數日,她肩上之傷已結痂癒合,體內遊息亦已平復,調養得尚佳,不日便可行動如常了。只是老教主怕她身子骨弱,又恰逢倒春寒時分,或易感染風寒,便囑咐她多休息兩日,莫近寒涼之物,以免舊傷復發。話雖如此,然她骨子裡的血液早已是不安分了。
這日,老教主照例遣君溟墨來給她送藥,而君溟墨也如常一般,放下藥便疾疾出門了,那模樣似是生怕見著什麼晦物,沾染了邪氣。往常她也不管,既然不巴望能與他交好,能如是和平相處亦不算得什麼壞事。
只是今日不同,她在屋裡悶了數日,心裡早是癢癢的了,既然出不得這屋,那便要進這屋之人也不得安寧。而會進她這屋的,不外乎老教主、江千雪、君溟墨耳,前二者怕是不好戲弄,只能打這後者主意了。
是以,她叫住了君溟墨:“等等。”待君溟墨狐疑著臉回身看她,她方平淡道:“我餓了。”
他不禁擰起了眉,自己不過是奉師父之命來送碗藥,何時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