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顆心又懸了起來。
她順了順氣,剛扶起傷口盡裂的紅蓮,暗暗抽出短劍,又聽得墓眠那疑心聲道:“且慢,這地道來得詭異,不如先去探探。”
“只是座華宮,堆了兩具骸骨,沒甚稀奇。”她說道,只想早點出去給紅蓮包紮一下。
墓眠平生恣意,心血一來,神來也擋不住。他信步徐趨,她不得已,只好撫著紅蓮隨後。
方行幾百步,便抵華宮。墓眠繞那金碧兜了幾圈,她攙扶紅蓮在旁重包紮。墓眠的聲音自重重疊疊的織紗裡滑來,更添幾分縹緲:“絲綢雖精巧至極,然無金銀之器,便是人來了也帶不走幾樣稀罕物。”
命捏在人手中,還得看人脾性行事,她只好接道:“聽聞那骸骨是羌羯始大汗漠都和其夏涼寵妃的,妃不愛金器,王自不屑。”
墓眠不搭聲,又繞了多時。驟然有頑石互礪之聲大作,她一驚抬頭看去,莫知墓眠走到了何處,但聽得他道:“這邊有條暗道,且去看看究竟。”
她苦笑一聲,這漠都大汗修個地宮討妃子歡喜便算了,還修那麼多暗道作甚。無奈間,她又攙著紅蓮吃力地跟上去。
這回道路要長得多,暗中莫辨曲直,她只曉得走了許久了,也不見一點標識圖樣,道壁黑闃,渾似只為修一條道,並不做他用。
已走得睏乏無力了,尚不見盡頭,她腿如灌鉛般,邁一步重兩步,肩上紅蓮也是愈昏沉,失血到自然而止,早無氣力。她心念道,便是十里長亭也不若這道途遙遙,羌羯皇宮位於颸風城之極北,走了這段長路,怕是早出了皇宮,先莫說漠都大汗修這密道作甚,光是修了這麼長,便足可見羌羯此類工藝之高了。
復行許久,終於出得重門,至一燈火長明處。壁上無一物,惟濃墨題詩兩句曰:妃呼豨!秋風肅肅晨風颸,東方須臾高知之。字型鋒芒不露,勾畫皆細瘦工娟,似出自女子之手。
墓眠怪笑一聲,尖聲道:“這詩好生奇怪,分明夏涼文體,偏在這羌羯暗道。想必是那好女色,終為女色所誤的大汗寫的罷?看這悽呼,閨婦哀怨氣頓出,連字形亦頗肖女子,哪似個縱馬江山的大汗所為?”
她望著那壁字恁約少刻,方低聲道:“恐怕非然。颸風城之名或典出此句‘秋風肅肅晨風颸’,然颸風城名為颸風不過近幾十年耳,當為後人志之。況密道修長且僻,漠都大汗既設有石門鎖,便無必要修得如是隱僻,或言修它作甚?我猜是有後世人偶知此處,不知為甚原因修了暗道,感大汗深情,方為此詩。”
“秋風肅肅晨風颸,晨風颸……”她默唸了幾遍,頓生怪異,颸風城,晨風颸,塵封思,宸封?!
她不禁高呼道:“這莫不是顏若水為兒取名宸封之意?”
墓眠瞪了她一眼,說道:“無端端同她有甚干係?”
她沉靜道:“颸風城名取典於此詩,即颸風城的典故只有知此詩者方知。顏若水為兒取名宸封,除卻掩人耳目,故作虛榮以圖生外,不更有這一層深意嗎?宸封者,若塵之封也,想必她並不知你與族人俱遭武帝毒手,只以為此生已與你無緣,塵封此心,只將你的骨肉撫養成人便好。而這片情深,恰若漠都大汗之於其妃!”
“不!我不信!這不過是你胡說八道,曲解詩意耳!”他登時眼眸怒瞪,目眥盡裂,狂吼道。
她有了幾分把握,更上前一步,咄咄逼人道:“你道是我胡說八道,你可曾給她個正解?為人夫者,聽聞兒子名字便斷定妻子見異思遷,善妒也;十年來有力暗訪而不聞不問,不親也;甚至於妻亡後尚圖謀子命,更是不仁不義也!”言罷,又冷笑一聲,輕蔑道:“你打著救妻伸冤的旗號,算到底也不過是為了自己罷了。”
墓眠飛拔出利刃指向她,聲嘶力竭道:“我不聽!這些不過是你的心計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