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圖窮匕見了,他居然還能如往常一般。將這“師父”二字叫得這麼順口,這樣關切的神情語氣,不見絲毫破綻,這倒真是有意思得很。
“他地同伴,果然是你。”
趙忘塵低頭。手下不停,口中輕聲賠罪:“師父恕罪。當初秦旭飛將你和太上皇分開之後,你元氣大傷。無心顧及太上皇,是我一直在照料太上皇。太上皇最初雖然混亂呆木,但後來神智卻漸漸清明起來。只是我知當時的國情,一個清醒的太上皇不會為各方所容,所以一時動了憐憫之心,提醒他繼續保持痴呆,才可以安然芶活。”
他輕輕為方輕塵的傷口覆蓋上最後一層棉布:“在那之後,我是唯一一個經常入宮看望太上皇的人,甘寧宮的防衛調派也都由我負責,這樣我才終於能幫太上皇掩飾過去。我安穩太上皇的情緒,而一旦發現有哪個太監宮女略微查覺到了不對,我就立刻將人換掉。不過,即使這樣,太上皇也沒法子長年累月裝成痴呆,尤其是在大殿上與師父會碰頭的時候,更易失控,所以我才弄了會讓人暫時痴呆混沌,情緒低落地藥給太上皇用。”
方輕塵微笑著看他這個年少的弟子,從容地用這樣無辜的語氣,述說著這場陰謀的開端。
是啊,最初,是趙忘塵第一個發現楚若鴻醒來。接著,幫助,或者說,直接恐嚇楚若鴻,讓楚若鴻依照他的意願一直裝下去。
楚若鴻的話裡,早就將真相洩露了出來。
“求求你,告訴我,別人對我說地都是假的,你不是想把我永遠關在甘寧宮裡當個幽魂,你沒有打算讓我一生一世,就做那高高在上的擺設,你不會因為我稍有不對,就立刻狠下殺手……”
剛剛從噩夢裡走出來的楚若鴻,清清楚楚地記得這幾年所有地苦難折磨和悲慘,清清楚楚地記得方輕塵心靈深處的黑暗絕望和冷酷。
然後……他聽著趙忘塵分析說明楚國的現狀,他明白這個國家確實不需要一個二十歲的太上皇,又怎麼能不被趙忘塵那番話給生生嚇住,心甘情願地裝痴扮呆?
方輕塵微微一笑。
這樣的手段,也算利用人心到了極致。現在一切都已經揭開,他自己仍然可以是一片好心,救苦救難地無辜者。這倒也是有趣。只可惜,這所謂的陰謀機密,對他來說,早就是了然,早就是清醒。
即使是趙忘塵,也只看到方輕塵表面上對楚若鴻的不聞不問,不肯靠近。他又怎麼會知道,曾經有許多個寂寞地深夜,他曾經一個人,悄悄潛入皇宮,悄悄來到甘寧宮內,隔著很遠很遠,看著那個本該痴呆的人。
攝魂邪術之後,他精神受損,經脈皆傷,等他又能夠潛行,等他又在某個暗夜之中,遙望那個宮院……很偶然地,他看到了什麼。
他看到的是在趙忘塵遣開了所有下人之後,楚若鴻那悲涼孤寂的面容。他看到的是,旁邊沒有閒人時,趙忘塵與他低低密議的身影……
其實,那一刻,他的心中,真的是歡喜的。
終究,那個被他害得生不如死的人,是醒來了!
於是,他悄悄地離開,從此再也沒有進過甘寧宮,再也沒有去看過,去過問過楚若鴻的一切。
趙忘塵總是熱衷於出入甘寧殿,所有人都覺得他是在替師父去關懷太上皇,他也藉著師徒大義來掩飾自己的所有密謀,並且大大方方,三天兩頭向方輕塵彙報楚若鴻的現狀。
而他只是漫不經心地聽著,漫不經心地想著,他們究竟是準備要做什麼呢?每每這樣猜測時,他便也不免露出笑意。
欠下的債,總是要還的。
他方輕塵將天下人玩弄於股掌之間,將一個國家拖入水深火熱,他又怎麼可以卻還是被所有人,奉為英雄?
總該有人識破他的真面目,總該有人,有勇氣,有膽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