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道:“是。平素負責書啟的事務,大令今日實在有事脫不開身,叫我來陪諸位爺喝酒。”
其中一人起鬨道:“既然是會喝酒的,不妨先來三盞,聊表地主之誼。”
服侍船孃的小丫鬟和小大姐忙上來佈菜斟酒。那些內務府官員們大約這幾日已經玩得嫻熟了,一人拉過一個船孃或在懷裡,或在身後,到頭來只餘下英祥一個人冷冷清清,那個先起鬨的人抬眼望望四周,才問道:“今日少開了一張局票,這位先生是自己叫個熟識的呢?還是湊合湊合算了?”
英祥淡淡道:“我沒有熟識的姑娘。今日就湊合湊合吧。”他這話顯得有些格格不入,現場安靜了一下,大家的眼睛齊刷刷看了過來,還是老鴇過來打圓場:“這位是邵縣令那裡的書啟師爺,是個文章做得極好的!這樣,今日少個姑娘,不如我來薦一個——博師爺別嫌她年紀大些,人實在是個有趣致的人!”轉頭對外頭忙碌的小大姐中的誰喊道:“雲翹,今日你來服侍博師爺!”
外頭簾子一掀,進來一個女子,臉上敷著厚厚的粉,眼角略有些細紋,看樣子也該有三十上下了。她卻很懂人情世故一般,進來福福身子,柔聲細語說:“我年紀大,長得也不好看,叫爺笑話了!”默默坐在英祥身後。
誰高聲笑道:“喲!雲翹姑娘又放牌子了?”其他姑娘們便笑成一片,一時鶯鶯燕燕的,冷清的氣氛一下子轉了過來。那位雲翹,卻也不如一般的窯姐兒潑辣有趣,沉靜地抿嘴一笑,默默然坐在英祥身後。
英祥在桌子下頭握了握拳頭,想著自己此來是幫邵則正應酬,這些內務府的官老爺們,品級未必比邵則正高,可是若是無端挑個刺兒,幾雙小鞋就夠邵則正受的。他鼓足精神,隨著此刻的熱鬧,和這些人一起談笑風生,喝酒猜拳,漸漸把氣氛搞得融洽起來。
酒至三巡,大家都已半酣,喝多了話就好說,聊了一會兒乾隆以往巡視的豪華排場,一位官員大著舌頭道:“跟在咱們萬歲爺身邊,才知道什麼叫銀子如流水!不過橫豎是皇上家的錢,就好好地往皇上身上使罷了!”
又一個道:“如今國庫充盈,內庫也充盈。朝中上下誰還想勒著褲帶子過窮日子?從咱們的首席軍機大臣傅恆傅春和大人起,到如今的第二把交椅于敏中大人,府上的那個用度——嘖嘖,真叫‘不是三世為官,不知道穿衣吃飯’!……”
英祥端著酒杯,聽他們攀比似的搶著說那些朝野秘辛:譬如年滿十六、分府而居的皇阿哥們,有的奢靡無度,有的吝嗇成疾;譬如二把交椅上的于敏中,看上去笑融融的和氣極了,實則把紀昀等一干老人兒擠兌得無處訴苦;譬如兆惠蕩平了新疆大小和卓叛亂之後,帶來了那裡的一名絕色美人進獻宮中,封為和貴人,頗受異寵……
說到美女,個個的興奮點倒一致起來,七嘴八舌談他們的聽聞,什麼這個西域美女身帶異香,什麼寵冠六宮,什麼皇后幹吃醋沒法子……最後一個人總結道:“我們沒福得見,不過可以想見,這位和貴人必然是美如天仙,不是等閒庸脂俗粉可比!”說完,轉頭看自己身後那個船孃捧著琵琶在怔怔地聽,笑了一聲把她攬在懷裡一陣狂親:“乖乖肉,你這小模樣,勝過和貴人一百倍!”那船孃給他突如其來一下子,弄得滿臉通紅,又不好發作,用軟儂的吳語罵了幾聲,媚眼一拋,頂了那官員一指頭。那官員亦是甘之如飴的樣子,仰面哈哈大笑。
胡亂笑鬧了一陣,英祥見他們個個醜態百出,覺得自己也不宜過於端方,於是回頭對身後的雲翹沒話找話說:“雲翹姑娘,現在在哪裡?”
雲翹大約也曾經是自己鋪房間有應酬的妓_女,落落大方道:“現在怡玉院,年紀大了,又沒有能從良,吃不了青春飯了,做做小大姐糊糊日子罷了。”英祥瞥了她一眼,她神態沉靜,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