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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把錢收走。莊家輸了,要麼走人,讓別人做莊,要麼再掏錢推一鍋。莊家做北朝南,這個位置是不能改變的。莊家的對面叫天門。然後東西各一個守莊。站在一旁的人都可以下注。因此推牌是很熱鬧的。下注的人時的瞅著莊家鍋裡還有多少錢。然後喊著牌九的專用術語,紛紛下注。什麼大頭,過道,獨門,獨兩,鱉十。不知道的人聽都聽不懂。乾鍋,砸鍋,扒鍋的叫聲不絕於耳。老謝對這個鍋字敏感,一聽就不免熱血衝頭,激動不已,臉紅心跳的。以前,他最愛看推牌九了。偶爾也參與其中,多少下點注。但此時,他一點也沒有了興趣。在人們的叫喊聲中,轉身離去。回到了屋裡去。他一聽到鍋字,就想起那口被兒媳婦砸碎的鍋,和砰的一聲巨響。彷彿砸的不是鍋,而是在砸他的心。

又是一年,眼看將近的新年。老謝到集市又重新置辦過年的東西。還給三姐買了一個新的頭巾。三姐像小孩子似的,高興了半天。老謝在集市的剃頭攤上,又颳了個光頭。戴上他龐大的火車頭棉帽。揹著雙手,二大爺趕集,隨便逛了起來。他感到別人都在用異樣的目光盯著自己,那眼神彷彿在說:看那個老頭就是被兒媳婦砸了鍋的謝德才。

老謝如坐針氈,如芒在背,感到那目光深深地刺痛了自己。再沒心思在集上閒逛,垂頭喪氣地回頭了家裡。

三姐問他,過年還蒸饃不。

他不耐煩地答道:愛蒸不蒸。

三姐見他心情不好,話裡盡是刺兒,沒敢言語。

天黑時,他背了點小麥,來到村中饃店裡。

饃店老闆小名叫謝振,人比老謝小了二十多歲。但卻比老謝長了兩輩。按輩份老謝該叫他爺的。同姓本家,規矩不能亂了。

老謝把小麥往他家堂屋門下一放,喊了聲:振爺。

謝振從西屋裡閃出來,看到老謝,笑聲說:是德才呀。

振爺,老謝又叫了一聲,說:今天發大財了吧。

謝振笑了笑,甩了一下胸前的白衣罩衣,搓了一下手,從褲衣兜裡,掏出煙兒,遞給老謝一根。老謝掏出打火機,點著了煙。

謝振找來稈,稱了一下小麥,問道:德才,你買鍋了沒有。

老謝聽了,不由得摘下火車頭帽子,撓了撓頭,吱吱唔唔也沒有說出來個什麼。謝振也沒有細問。轉身來到西屋給他稱饃。邊往一個大的食品袋裡裝,邊說:我這個當爺的,本不該說什麼。不過你兒媳婦也太相話了。砸鍋這樣缺德的事,也能做出來。

老謝沒說什麼,他現在都懶得再提兒媳婦了。更羞於啟齒砸鍋的事。一般別人不問起,他是不會提起的。他沒有答謝振的話,無奈地唉聲嘆氣了起來。稱好饃,老謝揹著往家走。想著村裡的人一見到他,都會問有沒有買鍋的事。他越是怕被人提起,就偏偏有人提起。他想到等死了以後,在地下見到祖上的人,不知他們會不會問起來。他心裡感到一陣陣針刺般的疼痛。他瞅著夜色中,家的方向,感到現在抬起腳,邁出一步是那麼吃力。

8

新年夜,炮聲響從天一黑,一直到天亮就再沒有停過。一整天,老謝都窩在屋裡。除了德運兩口子來坐了一會兒。再沒有人來過。他喝了二兩酒,早早睡下。往年他一般會到別人家去看會兒電視,今年他再沒這個興致了。再大的炮聲,也沒有阻擋了他的美夢。天未亮時,他在三姐的叫聲中,醒來。穿上衣服,早早的吃過飯。這時,興華過來給他拜年。興化走後,他慌里慌張地來到六叔家,給六叔拜年。坐了一會兒。然後,再到村中年長的,輩份高的人家去拜年。

天麻麻亮,煙霧瀰漫,村子裡到處是人。拜完年後,他和幾個老頭兒,坐在屋山西頭的麥秸垛前,閒話當年。年紀大了,記性不好。一句話重複了很多次,說得還照樣津津有味,聽者也一樣沉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