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寡又道:“恐怕你還不知道,如今她自認投敵賣國大奸之徒,北境前後皆知孟廷輝奸名,最遲今夜,京中朝堂亦會知此一事,到時候,她上可負千古罵名,下可遭萬民唾棄。”
此話有如晴天霹靂一般,令尹清大驚失色。
“絕不可能!”他皺眉道,“待到了舒州後,自會有人將她中宛皇嗣身份告白於天下萬民,到時便無人會以為她是大奸之徒。”
英寡臉色一黯,“照此說來,她眼下是正往舒州而去?”
尹清話頭輕梗了下,咬牙道:“不知。”
英寡略一頓,又冷冷道:“亡國破家之仇於她固不可忘,但她心懷萬民之憂,又豈是你能盡知的?”他的目光中盡是嘲謔之意,“她既已自認大奸之徒,又豈會容你們再拿她這皇嗣身份大做文章?”
尹清臉色清冷:“事已至此,她又有何辦法能不讓人將她的身份告白於天下?”他甫一說完這話,臉色就變了,驀地抬頭道:“你是說……?”
英寡坐著未動,不語,只是漠然地注視著他。
“不可能,”尹清連連道,“不可能,她絕不可能會如此做的……”
英寡突然起身,沉喝道:“來人!”
立刻有兩個持械侍衛從外而入,二話不說便將尹清往外帶去。
尹清毫不掙扎地隨人向外走,臨到門口時,卻費力扭頭回望了他一眼,目光中終於露出一絲惶惑,卻不知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孟廷輝。
“在朕親征離京之前,”英寡上前兩步,盯著他,“倘是你肯說出她南下至舒州的線路,朕便饒你一命。”
時入八月,北地的天氣就漸漸沒有那麼熱了。
臨淮路相較於建康及潮安二路來說,受到戰火波及的州縣並沒那麼多,除卻南面少數城寨已被寇軍所佔之外,北面從梓州、睴州往下,一路多半皆在大平禁軍所掌之中。
依孟廷輝之前所計,嶽臨夕帶著她從睴州一路南下,途經數州府,然後打算從楚州向西進建康路,再向南至舒州。
為避人耳目,嶽臨夕與孟廷輝喬裝為兄妹二人,出身富商之家,隨行的十餘個士兵亦扮作府上家丁,一路護送二人南下。
她的官服諸物早已命人燒了,嶽臨夕特意為她置辦了一身大戶人家女兒的行頭,輕紗長裙薄褙子,婀娜殷紅。
路上每逢館驛,嶽臨夕必會寄信一封。她不知他是寄往何人何處,更沒心思去問,隨便他做什麼,她都是一漠不關心的模樣。
快到楚州城時,北面已有關於她投敵賣國的流言傳來,嶽臨夕於此頗有微詞,可她卻道:“叫旁人以為我是大奸之徒有甚不好的?如此一來,人人都以為我在北戩,大平禁軍縱是再恨我,也是把這怨氣撒到北戩頭上。倘是讓人眼下就知我是中宛皇嗣,必會有禁軍一路南下圍堵我們,這豈非跟自己過不去?而你我又焉能一路順遂地進入建康路?待到了舒州,內外皆是我們的人馬,到時再將我的身份公開於世,天下百姓必會恍悟,如此方是萬全之策。”
嶽臨夕聽後只是微嘆,覺出她言之有理,便再沒提過此事。
楚州不大,城中邸店也小。
夜宿城中之時,十餘個隨行士兵安排不下,只得另找住處。嶽臨夕將諸事安排妥當,欲請孟廷輝入房歇息,她卻悠然叫了一盅酒,坐在堂中靜靜地飲,細聽那些住店人在傾談些什麼。
嶽臨夕無法,只得陪她一道坐了下來。
其實不聽也知道,近些日子來最為北地百姓們首尾相傳的,無外乎就是孟廷輝那投敵賣國大奸之舉,更有些許不堪入耳的辱罵之辭時時傳入二人耳中。
嶽臨夕聽著聽著,就覺得有些坐不住,側頭低聲對她道:“國主且再忍忍,待明日進了建康路,與前來接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