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走,再多不過去一下慈清宮。靜安宮和慈清宮都在東面,不算遠。
所以,東太后病後,榮惠很是探望過幾回。
東太后一開始並不見人,後來袁家多次入宮覲見探視後,東太后才漸漸恢復常態。袁家的命婦們猶如政委一般的做通了東太后的工作,榮惠自然是喜聞樂見的。
此後,東太后與榮惠的關係就緩和許多,面上雖然不顯,但私下,榮惠常去的也只有慈清宮。
轉眼就進了十二月,自那日省親後,雖然能從葉侍衛處得到家中訊息,也能從袁家猜測出家裡的決意。但一日沒親耳聽到,榮惠還是不能完全放心。而這種事,卻又最是不能口口相傳。
所以,對於太后這種這種時常能讓袁家命婦入宮覲見的權力,她是十分羨慕嫉妒。恨不能一步登天,卻不得不徐徐圖之。
冬日總是寂寂無聲,天氣愈加寒冷,連空氣中的時光都似被凍結住,柵格窗外的新雪也飄得格外緩慢起來。有細小的雪花擦在窗紗上,摩挲出“噝噝”的響聲,因積雪反射著晌午的光線,頗有些明亮刺眼。
榮惠輕手解開紗幔束帶,握住淺玫色的雙層刺繡鮫紗,目光卻落在院子裡的一樹紅梅上,柔聲問道:“二
殿下,院裡的臘梅開的好,骨朵也很精神,讓人折幾枝送去你屋裡放著可好?”
朱立軒靠著引枕上,往窗外眺了一眼,道:“不若桃花惹人愛。”
“寒冬臘月的,叫哪裡開出桃花來?”榮惠嗔道,睨了他一眼,屋內地龍燒得很暖,朱立軒大氅已經除了,裡頭穿著件銀紅色八團福字錦袍,寶黃色小緞坎滾著花邊,襯得眉目格外的俊致。尤其是捧書的姿容,活脫脫小大人摸樣,不像榮惠,他捧的還是那正經書。
朱立軒見榮惠看著自己發笑,以為她是笑話起自己來,於是不依了,正色駁道:“怎的開不出來,眼前不就有一朵桃花麼,還正是三月桃的香味哩。”
榮惠愣了會子,會出他話意來,才恍然發覺被他給戲弄了,佯怒的戳了他一指:“如今就曉得打趣我了!待過些日子,二殿下大過一歲,豈不要更進一步?”
朱立軒握住榮惠的手指,目光晶亮,道:“大過一歲,當然要更進一步,本殿下就更高,更大,能做更多的事。”
這話叫榮惠熟悉,彷彿那一雙侄兒也有相似之語。她明眸中星光閃爍、流轉不定,心思卻一點點飄到宮牆之外。
“華嬪怎麼了?”朱立軒放下書,見榮惠神色茫然,他目光犀利,一語道破:“華嬪是不是想家了?”
“過幾日就是臘八了,每年臘八,薛家都要開筵,一家人在一起。窖藏的冰塑冰獅,裝冰燈都擺出來,晚上映著燈火,十分美麗。”榮惠輕笑著說。炕几上的御製琺琅盤子裡盛了雪花梨,她信手拿起一個,用一把小銀刀,靜靜削起了皮。
朱立軒按住榮惠的小刀,將雪梨奪去,生嚼了一口,嘟噥道:“不用去皮,也別有味道。”說著,他嚥下口裡的梨肉,道:“過兩月,待華嬪的皇弟出來了,封妃的冊封也該下來了。屆時,華嬪還怕見不到家人麼,便是想再省親一回,也也法子可想的。”
燕宮舊俗,宮妃首孕,素來是要晉封兩級。而宮妃只要誕下皇兒也能晉兩級,若是皇女,也能再晉一級。懿妃的出身,能爬到正二品,固然是寵愛不衰的功勞,但接連誕下皇女也功不可沒。
榮惠現在的位分已是嬪,再升兩級就是妃,等到皇兒出世,等到冊禮……榮惠慢慢轉頭,望向窗外風雪習習,鵝毛雪變細變小,雪停不遠矣。
建安三年的臘八,與以往十五年來的臘八似沒有任何不同,風聲呼嘯,天一如既往
緊閉在疊脊飛簷之下。只是這天的臘八,榮惠只有一個人,連已經習慣了陪伴的朱立軒都不在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