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所有人離去後,空闊的大殿之內,只剩得當今的九五之尊與項雲楊高下相對,空氣中的凝重卻比適才更為濃郁。
皇帝緩緩起身,負手於背後,一步一步走下玉階,開口道:“你是項景天的嫡子,項雲楊?”
項雲楊垂眉斂目回道:“正是草民。”
皇帝語帶讚許:“才剛一番見解,頗得朕心。”
項雲楊謙卑欠身:“一點愚見,讓皇上見笑了。”
皇帝走到了他的面前,一身明黃色的龍袍映得他俊朗的面容清靜如水。皇帝仔細端詳他片刻,道:“歸根到底,你不過是空有滿腹才華罷了,一無根基二無官階,不可堪配公主。”
項雲楊安之若素:“只想盡力一試。”
皇帝挑了挑眉:“為何?”
“草民心裡只有公主,所謂爵祿高登,不過是命中註定。有,自當盡心;無,亦不必自怨。”
皇帝面無表情:“寵辱不驚本是好事,可是朕要的是一個能匡扶社稷的女婿。戴鵬戰功顯赫,是不二之選。”
項雲楊道:“恕草民直言,戰功顯赫的並非戴都統,而是皇上。”
皇帝微有驚訝,注視著他道:“何出此言?”
項雲楊沉著道:“西定關一戰,戴都統防守多時,耗盡糧草,本無以為繼,眼看戰敗,是皇上英明果斷,另派鎮西將軍前往援兵,方得大獲全勝。如此,皇上居功至偉。”
皇帝側過臉,再度打量著他:“你竟然知道內情?”
項雲楊垂眸道:“為了應選,草民不得不用心。”
皇帝負手踱步,道:“可是眼下戴鵬兵權在握,又得地方官員擁戴,朕只能用他。”
項雲楊看了皇帝一眼,靜默片刻,方道:“陽乖序亂,陰以待逆。暴戾恣睢,其勢自斃。順以動豫,豫順以動。草民愚見,關鍵便在於這“順以動豫,豫順以動”。此為易中卦名,本卦的下卦為坤為地,上卦為震為雷,意即順時而動,所以天地就能遂其意,行事便能順當自然。”
皇帝回頭望著他:“此話怎解?”
項雲楊斂衽欠身道:“我朝共有十道兵符,戴鵬一人掌握了三道兵符,自然強勢逼人。如今西定關大定,戰事初平,表面看去是禍亂平息,實則內裡暗湧不止。戴鵬大軍駐地荊州,本是我朝兵力集結之地,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抬眼看一看皇帝,面容上略帶了一絲惶恐,“草民失言了。”
皇帝面無波瀾,搖頭道:“無妨,你繼續說下去。”
項雲楊鎮聲道:“乖氣浮張,逼則受擊,退則遠之,則亂自起。敲山震虎,必定要慎用兵,戒輕戰,戰必以利為目的。與其輕舉妄動,不如隔岸觀火。”
皇帝聽他所言,正中心中所思,眼下彷彿不過是藉著項雲楊之口道出自已心中主意罷了,又覺他年紀尚輕便有這般見地,甚為驚歎,欣賞之情油然而生,面上只是不動聲色,沉聲道:“依你言下之意,竟是無所作為,單就隔岸觀火,如何才能使其自亂陣腳?”
項雲楊自若如初:“分其勢力,只需靜觀敵變,坐山觀虎鬥。”
皇帝心中暗驚,不覺注目於他:“坐山觀虎鬥?”
項雲楊言辭清晰道:“兩虎相爭,廝鬥之中強壯的會受傷,弱小的會死亡。此時再去刺死受傷的,看似只殺死一頭老虎,可事實上得到的卻是兩隻老虎。”他低頭道,“一山不能容二虎。”
皇帝思忖片刻,道:“你是說,戴鵬是虎,牽制他,只能再往山裡放一隻老虎?”
項雲楊點頭道:“主不可以怒而興師,將不可以慍而致戰,合於利則動,不合於利而止。皇上聖明,自然能做到合於利則動,以合適的人選牽制戴鵬。”
皇帝若有所思,緩緩頷首:“真知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