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都閃著漆光的辦公廳時,也總是畢恭畢敬地低頭垂目,力求儘快地走過去,所以他無從知道那裡究竟如何舒適和華美。我們的主人公看到了許多文稿(有謄清稿也有草稿) 、高昂的頭、寬大的後腦勺、燕尾服、省會流行式樣的常禮服,甚至還看到了一件極為刺眼的灰色短褂——這灰短褂斜歪著頭,臉幾乎要貼到紙面上,正在龍飛鳳舞地抄寫一件土地糾紛或侵吞莊園的官司記錄(吞併莊園的是個安分守己的地主,他靠了法院的庇護正在法院的審理中安閒地度過晚年,如今已經兒孫滿堂了);我們的主人公間或聽到一個沙啞的聲音在說:“費多謝伊。 費多謝耶維奇,勞駕,368號卷宗!”
“您總把大家用的墨水瓶上的蓋兒拽到什麼地方去!”
有時又會傳來一個令人畏懼的聲音,無疑,這是一個長官發出來的,只聽那聲音威嚴地說:“拿去重抄!
要不,我就叫人拿掉你的靴子,餓餓你,關你六天禁閉。“鵝毛筆在紙上劃出的沙沙聲震耳欲聾,很象幾輛滿載乾柴的大車走在積了半尺多厚桔葉的樹林裡發出的響聲。奇奇科夫和馬尼洛夫發現第一張辦公桌旁坐著兩個年紀尚輕的官吏,便走過去問道:“請問,這裡什麼地方辦理買契約手續?”
兩個官吏轉身問道。“您有什麼事?”
“我要辦個買契約手續。”
“您買什麼啦?”
“我想先打聽一下買契約在什麼地方,是這裡還是在別處?”
“您應該先說明買什麼、價錢多少,然後我們才能告訴您在什麼地方,否則無可奉告。”
奇奇科夫馬上看出,這兩個官吏同所有年輕官吏一樣純粹是好奇,並且也想給自己和自己從事的工作增加一點兒份量和意義。 因此他便說:“親愛的,請聽著,我很清楚,所有的買契,不管價錢多少,都在一個地方辦理,於是我請您告訴我們買契股在哪裡,要是你們不明白你們這裡的情況,我們就去問別人。”
兩個官吏聽了此話,什麼也沒有說,其中一個只是用手向辦公室的一個角落望了一下。 那裡一張辦公桌旁的一個老頭子正在編排公文的號碼,奇奇科夫和馬尼洛夫便穿過一些辦公桌照直向他走去。 老頭子正在聚精會神地工作著。 奇奇科夫點了一下頭問道:“請問,這裡辦買契手續嗎?”
老頭子瞪著起眼來一字一板地說:“這兒不辦。”
“哪兒辦呢?”
“買契科辦。”
“買契約在哪兒?”
“在伊萬。 安東諾維奇那兒。”
“伊萬。 安東諾維奇在哪兒?”
老頭子朝辦公室的另一個角落指了一下。 奇奇科夫和馬尼洛夫就奔伊萬。 安東諾維奇去了。 伊萬。 安東諾維奇已經向身後斜了一眼,雖瞥見了他們,可是卻馬上更加聚精會神地埋頭抄寫起來。 奇奇科夫鞠了一躬,問道:“請問,這裡辦買契手續嗎?”
伊萬。 安東諾維奇專心致志地在埋頭處理檔案,好似沒有聽見,沒有作答。 一眼可以看出,這人已屆不惑之年,絕非一個誇誇其談、舉止輕浮的年輕人可比。 伊萬。 安東諾維奇發現已經四十好幾了;他的臉龐,中部向前突出,集中到鼻子上,他的頭髮又黑又密;一句話,這就是俗話聽說的豬嘴臉。奇奇科夫問道。“請問,買契約在這兒嗎?”
“在這兒,”
伊萬。 安東諾維奇說著就把豬嘴臉轉過去,繼續寫起來。“我有這麼一件事:我買了此地縣裡幾位地主的一些農奴,準備帶走。 雙方早已寫好契約,只剩下辦個手續了。”
“賣主來了嗎?”
“有的寫了委託書,有的來了。”
“申請書帶來了嗎?”
“申請書也帶來了。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