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無神論者,但在這等陰暗、潮溼之地,獨處時心中也不免有些驚怕。閉著眼,更是覺得有什麼在向自己靠近。
她倏地睜開眼,落入眼中的並非冤魂厲鬼,只是淵輕輕推開了門,手中捧著兩小蝶糕點,半截白色的身影在黑暗中格外清晰,隨著他腳步的深入,他的身影也在她的眼瞳中一分分擴大。
他卻忽而笑了,細聲軟語道:“可是驚擾了你?”再一掃她的身影,又責怪道:“怎地不脫了鞋再睡?這麼大個姑娘了,還像個孩子似的。”
她沒有反駁,只是默默起了身脫了鞋,道了聲:“早些休息吧。”便兀自上了床,蓋好被子,別過臉去,也不再看他。
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終是無言地轉了身,將手中的糕點放在方桌上,向西廂行去,臨近門時才回身道一聲:“累了便好好休息吧,有事喚我一聲便可。”他的身影消失於輕掩的門後,只餘兩碟冷了的糕點。
待他走了許久,她才再睜開眼來,說不清為何如此冷淡,只是氣他總瞞著她。當他走進來時,她真想斥責他一番,不料他句句輕柔的關懷先聲奪人,想開口,卻又不知以何相對。只得冷冷地別過臉不去看他,心中卻有幾分悵然,為何原本可以相知的兩人,非要各懷心思?也罷,也罷,畢竟她從來沒有朋友,也不在乎這一個。一聲悵嘆,想平生四十一年,輪迴湮滅,濁世沉浮,她真的覺得累了,不願去想。
桌上的紅燭明明滅滅,燭光透入了輕盈的花糕裡,通紅通紅的。終在風的一聲冷嘯中,滅去了光影,只餘滿腹的疑鬱、不明意味的刻字,伴她入眠。
一夜連曉,枕涼難眠,她在床上反反覆覆,睡意很濃,卻始終不能入睡,不勝煩憂。如此的倦意徹夜折磨著她,加之究竟是秋天了,夜涼如水,況乎是這陰冷地洞中,薄衾不耐寒,繞是她蜷成一團,也不御風寒。
在輾轉反側不知至深夜幾時之際,卻聽得門邊依稀傳來些動靜,她立時警覺了起來,並不動作,維持著原狀。一陣冗長的沉默,聽不見一點腳步聲,只是微有風動。她正欲睜眼看看,只覺身上多了些什麼,厚重感告訴她這應是一床棉被。被角輕輕地往裡曲了曲,將她緊緊地裹住,也不覺得那麼冷了。又是一陣微風動,門輕輕地合上了,再不聞聲息。
許久,她才低聲喃喃道:“你這般,又是為何呢……?”如此一番,她愈加難以入眠了。
那夜,她一宿未眠。他亦然。
第五十八章 月下踏歌行(五)
翌日,沉霖醒來之時已日上三竿,一夜未眠攪得她頭疼欲裂,昏昏沉沉,繞是補了好幾個時辰的眠,也是昏昏欲睡,毫無精神。如此睡下去,只會愈睡愈想睡,她便強忍著睡意,低垂著眼皮起了床。
搖搖晃晃地,剛站起來便摔了一跤,一下子把她摔醒了。恍惚間,覺得似乎少了些什麼,卻又想不起來。並不起身,只坐在地上,望著一牆之隔的西廂,這才恍然,原是少了淵。常日裡她若是將摔將跌了,他必會扶她一把,她已是許久不曾摔了。而今這一摔,倒令她有些生疏了,才念起原來平日裡他對她頗為照顧,自己卻鮮少放在心上。
她拍拍衣上的灰塵站起身來,四下裡望望,陰陰的房裡只餘自己一人,隔壁也是一片沉寂,淵不在她的近旁。似乎是習慣了一個人的存在,一旦見不著了,心裡便沒來由的著了慌。
於是她疾疾向門口步去,正欲推門,門卻先開了,迎來的是淵,見著他的那一瞬,她有一晃而過的心安。
淵望著她有些慌張的小臉,笑道:“怎麼了?像撞著鬼似的?”邊說著,邊將手中託著的托盤放在桌上,她斜眼望去,是一碗清粥和一些小菜,菜式雖簡單,倒也不失清淡宜人。
轉念一想,她倒真覺得有些餓了,便坐了下來,舀著碗裡的粥,散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