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生活變好嗎?也許你會知道一些你不喜歡的事。也許你必須重頭再難過一遍。」
「至少,」她說,「我會知道我在為什麼事難過。」
只要她談起父親,往往當天晚上就會夢到他。果然,她當晚就夢見了。
夢裡多是回憶。那是在麥哲倫港山上的家,她和父親在陽臺上,父親說起假想智慧生物。
他在陽臺上跟她說話,是因為麗絲的母親不喜歡談論這些。這是麗絲觀察到她父母之間最強烈的對比。他倆都是時間迴旋後的倖存者,但是他們在此危機過後表現出的卻是南轅北轍的感覺。她父親一頭鑽進這個謎團,愛上宇宙增添的詭異。她母親則假裝這些全都沒有發生,花園圍籬和後牆就是防禦工事,堅固得足以抵擋時間的洪流。
麗絲不知道該把自己放在這條界線的哪裡。她喜歡在母親家感受到的安全感,可是她也喜歡聽父親談話。
夢中他談到假想智慧生物。「假想智慧生物不是人,麗絲,你可千萬不要犯這個錯。」當那些沒有命名的赤道洲星星在灰黑的天空中出現時。「我們猜測這是個網路,由沒什麼心智的機器所組成,但是這個網路知道它自己嗎?它有沒有心靈呢?麗絲,就像你我一樣?如果有的話,它思想的每個元素必定在千萬光年中傳送。它看時間和空間的方式會和我們非常不一樣。它很可能根本沒有察覺到我們,只會把我們看成瞬間就過去了的現象,而如果它操縱我們,很可能是在一種毫無知覺的層次下這麼做。」
就像上帝,夢裡的麗絲說。
「盲目的上帝。」夢裡她父親說。不過他錯了,因為在夢裡,正當她欣喜父親眼界的宏大和置身在母親情感的安全包圍中,假想智慧生物卻從天空中伸下手,張開一個在星光下閃閃發亮的鋼拳,一把將他抓走,她連鼓起勇氣喊叫都還來不及。
第五章
塵灰稀稀疏疏落了幾個小時,溶入灰暗的天光中,直到天黑時才完全停止。
除了推土機不停發出的時斷時續怒吼聲之外,這座城市依然寂靜得詭異。特克從推土機周圍和上方升起的滾滾塵灰,就可以看出它們是在哪裡工作。只見那些灰色塵柱高高飛過店鋪木道、小屋、辦公大樓、招牌,抽水管從港口連到山上,引入海水沖洗街道,空氣中瀰漫著塵灰混雜著海水的氣味。這裡是一片荒地,但是即使到了這個時刻街上還是有人,戴著面罩或是用大布巾蒙著臉,一路踢開堆積物要去某個地方;或只是估量損害,四處張望,像是一出災難片裡的小角色。一個男人穿著骯髒的伊斯蘭傳統長袍,在對街已拉上門的阿拉伯雜貨店門口站了半個小時,一邊抽菸一邊凝望天空。
「你認為這結束了嗎?」麗絲問。
這顯然是他無法回答的問題,不過他猜想她並不想要真正的答案,只想有些保證。「反正目前是停了。」
他倆心情都不平靜,也睡不著。特克開啟電視機,坐在沙發上搜尋新訊息。一名新聞播報員宣佈,塵雲已移往內陸,預期不會再有「降落物」。從艾爾點到海岸的海克西,每個社群都有零星的落塵報告,不過麥哲倫港卻似乎比大多數地方受到的打擊要大。就某種程度上說,這是件好事。特克認為這種微粒物質垃圾雖然給城市帶來麻煩,但更可能會給本地的生態系統帶來浩劫,讓森林窒息、殺死作物,也許還會使土壤中毒,雖然新聞播報員說,「根據最新的分析結果」,其中沒有劇毒的東西。落塵中那些像化石或機器的構造引起了注意,這是當然的啦。塵灰的微縮照片顯示出更潛藏的結構:退化的齒輪和輪子、像小海螺的扇貝形錐狀物、以複雜和非自然方式連結的無機分子。看起來就好像某個巨大的機器在軌道上磨損了,而只有它比較細微的成分能透過大氣從急遽墜落中留存。
他們一整天都在公寓中度過,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