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鳳起從將軍府裡出來時,胡四已經在馬車裡等她。
“公主果然還是更信任趙將軍。”胡四跟在張鳳起身邊三年多,雖為影衛,但實則成了心腹。當年世子之死,可說是斬斷了他們這幾個影衛和趙浪、羽林衛的最後一絲牽絆。趙浪的勃然大怒和信任不復,此後,他們的主子就只有張鳳起一人。
張鳳起並沒否認,在她看來,真正對張沅忠心的,恐怕就只有趙浪一人。
胡四見她不願多談,便轉了話頭,稟道:“公主,之前您讓我查訪宋尚書,眼下有了些眉目。”
張鳳起點點頭,示意他說下去。
宋晉東被宋莞引薦的時候,他的面色雖然尋常穩重,但心裡還是有些惴惴,他拱手拜道:“周將軍。”
周茂出身將門,看上去約有四十許,修長結實,面向並不武,而是偏文,似是儒將。讓宋晉東惴惴的並非周茂端正斯文的相貌,而是周茂底子裡透出的戾氣。
“狀元郎果然是一表人才,不愧出身書香名門的宋家。”周茂帶笑看了他一眼,接著朝宋莞道:“聽說令弟被點翰林,實在大喜。”
宋莞撫須,謙虛道:“翰林院倒是清貴,就怕不出來歷練一番,反而經不住官場波雲。”
周茂挑起眉,已有所指的道:“誒,宋編修豈是泛泛之輩,依我看,前些時候那場口誅筆伐,宋編修就作興得甚好。”
聽到“口誅筆伐”一詞,宋晉東自然曉得他所指是甚,不外是因《帝過論》而引發士子、臣子、讀書人之間對夏皇后、奉賢公主的各種隱喻和攻殲。
宋晉東微微有些尷尬,:“雖然是引發了一場風波,但眼下公主請封太子、請旨南下後,眼看著這長安城裡的風向又變了。倒似白費了功夫。”
“豈會白費功夫?”周茂大咧咧笑著,道:“只是這一次下來,這些人都曉得女子專政是對大周朝百害而無一利。至於後來情勢扭轉,那也沒什麼,畢竟奉賢公主能把持住朝政,自成一黨,也不是省油的燈。”說時,他看向了宋莞。
宋莞很不以為然,幾分不屑的道:“公主的確有長才,但到底是公主,女子再有才,也名不正言不順。”
周茂緩緩蹙起眉,似笑非笑的道:“這要論名正言順,那如今也只有太子殿下虛有其名了。”
宋莞心裡一咯噔,就正了臉色,道:“太子下庸碌優柔,全然被姚相等人操控,不堪造就。若是大周落入太子之手,實非幸事。”
這言下之意,周茂當然聽的分明,嘴角的笑意就更濃了。 片刻,他才看向宋晉東,道:“我看此期探花郎也很不錯。”
宋晉東一愣,道:“他生性固執,清高自詡,只怕難為王爺效力。”
周茂似乎也不意外,道:“可惜啊,年輕人,初生牛犢不怕虎,也是好的。”話鋒一轉,道:“公主此次南下救災,不外是為收買人心。若是有探花郎這樣品性高潔,又文筆如刀的人自請南下,只怕少不得要生許多風波啊。”
宋晉東聽出深意,點頭稱是。
張鳳起臨行前,照例要去宮中和張沅、夏氏辭身。
張沅滿心不忍,拉著張鳳起的手不捨得放開,絮絮道:“好裹兒,怎叫去那種地方,有的人治水救災,何用你?若是有了什麼不測,叫朕如何安心。”
夏氏臉色不佳,只冷冷的看著張鳳起,又看了看她身側的文延樂,統共只說了一句話——“你一定要南下兩江?”聲音也彷彿帶著一絲涼意。
張鳳起點點頭,眼波流轉,溫柔的看了文延樂一眼。
夏氏再不發一言,拂袖離去。
看著夏氏那明黃團鳳的背影逐漸消失在視線中,張鳳起心中似結成了一股欲宣不能的悶氣。梗得難受,卻不得不悶著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