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回春。
人前強賢惠,人後空悽清。
終是花零落,香枝成枯藤。
第二日,妙真一早進房裡,卻見李靈均仍睡著,若在平時必不敢驚擾,今日卻覺得心口突突直跳,撩開紗帳,見她雙目緊閉,衣衫齊整,伸手去摸,人,早涼透了!
☆、一門千金一抔土 痛在肝腸痛在心
且說妙真見李靈均沒了氣息,跌跌撞撞往外跑去喊叫,一時間櫳翠庵中慌亂異常。妙玉進房裡來痛哭了一陣,平平氣息,反倒定了心,好不好的,就當他們又到一處聚了。妙玉想起昨日母親的吩咐,便讓妙塵傳話,對外頭只說慈心師父圓寂,不得吵嚷。
邢岫煙聽見訊息說慈心師父圓寂便料想是玉家太太出事,一心想來瞧瞧又恐沾了晦氣,不來又顯得太過無情。後來聽說她屍身要送往牟尼院,便怕再遲疑不能見了,便急急趕過去了。
進到庵裡,大小丫頭都換了素衣,因李靈均留了話,不得驚擾賈家,櫳翠庵裡無人聲張,只沒有不透風的牆,知道訊息的便來看看,不知訊息的也就罷了,三三兩兩的,沒什麼外人。
邢岫煙進到裡院便聽聞哭聲,便止步不敢進去,怕招惹得她們更傷心。一個丫頭瞧見了便進去叫了妙玉。妙塵端了一盆水,待妙玉淨面,又給她整了發冠,這才出來。
妙玉和緩說道:“邢妹妹來了。”將她請進西廂房去。
二人坐下了,妙塵倒茶。岫煙不知如何寬慰,只道:“姐姐節哀。”
雖是一句話,到底又惹出妙玉的淚來,她自拿帕子拭了。
岫煙也傷心起來,想起從前的事來,感上心頭,又道:“太太菩薩心腸,萬沒想到這就去了。若不是太太大度,岫煙從前哪裡能同姐姐一處在園裡玩鬧。今兒忽的聽見訊息,從前的事兒都記起來,跟昨個兒是的。”
妙玉勉強笑說:“可不是?園裡的景兒還記得真真兒的。晴風、若影、你,還有,梅公子……如今倒是都在京城,卻是物是人非了。”
邢岫煙因早知了冉竹生的真名,便忘了他從前自稱梅公子的事,問:“哪個梅公子?”
妙玉自覺失言,道:“罷了,不提了。”妙塵看邢岫煙,眼裡似有許多話說,只為難不開口,怕她知道什麼說漏了嘴,便道:“咱們也該動身了。”
妙玉點點頭,岫煙不好再留,站起身來,環佩玎璫,移了兩步,怕再不能見,有些話總該告訴她,便回頭問“姐姐從此哪裡去?從前,不是已定了一門婚事嗎?”
妙玉苦笑道:“定的倒不是親家,是仇家。”
邢岫煙知道定婚的事,自然也知道退婚的事,想若是因為婚事,妙玉不至恨冉家,這園裡的人耳朵個個兒不是擺設的,嘴巴自然也不是,如今玉家落敗不堪,恐怕與冉家難脫干係了。只可憐妙玉還不知,那梅公子便是冉竹生,若不告訴她,還存著念頭,只怕又要誤了好前程,便索性說道:“有句話告訴姐姐,姐姐別怪我多嘴,我是怕姐姐日後後悔。”
妙塵心裡一緊,不知她要說什麼,莫名其妙的。
“妹妹前幾日在園裡看見了冉家公子。”
妙塵急道:“姑娘胡說什麼?”妙玉只顧問道:“妹妹如何識得他?”
岫煙卻不管妙塵臉色,又道:“我倒不識得,聽別人叫他才知道。只是,這冉公子同梅公子一模一樣,怕是同一人。”
“姑娘該說的也說了,我們這裡不便留姑娘,姑娘請回吧。”妙塵三步兩步走到門口,“哐當”將門大力推開,大聲道。
邢岫煙不知這妙塵何故這麼大脾氣,妙玉單手伏在桌上,面白如玉,雙眸裡似笑非笑,又忽的被剔去筋骨似的,“騰”地坐下了,緊閉雙目,留下兩行淚來。水蔥似的指甲幾乎掐進香木裡,臉色越發青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