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岫煙心裡慌了,低聲叫道:“姐姐……”
妙玉擺手說道:“邢妹妹請回吧。”
妙塵疾步回來,雙眼瞪著岫煙,不等說話,見她慢步出去了。
“你早知此事是嗎?”
“是。”
“為何不告訴我?”
“我怕告訴你倒讓你們一錯再錯。若是見面說個清楚便不至於相互一誤再誤了。”
“一錯再錯?可不是?先是冉家不顧別人名節,推人婚事,又是他們冉家陷害家父,終究害得玉家家破人亡。沒成想,這仇家卻又喬裝打扮,做了什麼梅公子,害我忤逆雙親,落到如今地步!”
妙玉一字一句說出來,越說越急,幾欲聲嘶力竭,好掩住此刻越發冷下的心。
妙塵見她氣昏了神思,大聲說道:“是你們相識在先!”
妙玉苦笑,妙塵又道:“你們錯便錯在顧忌身份名節,明明是真情實意,卻偏偏以謊言相對才誤了這些年!你可知他這些年辛辛苦苦四處尋你?不考功名不娶妻,今年來此,也不過是藉著大考來尋你玉小姐妙玉師父的下落!”
那又如何?終究是家破人亡了!淚水流了半日,忽覺心痛無比,無淚可流了。妙玉發狂笑了兩聲,慢慢說道:“罷了,從前說你是自由身,無牽無掛;如今我倒是自由身了,比你更加無牽無掛了,倒是一件可喜之事。”
“小姐。”妙塵怯生生說道。原生怕她病了,如今看倒不會犯舊疾,倒像是要瘋魔了。
妙玉忽笑笑說:“太太還等著上路呢,走吧。”
“嘎吱”合上門,抖落萬年灰塵。終了,都是一樣的。
京中無一親人,李靈均又留了話,妙玉便依言將喪葬之事交由慈心師父。屍身運回牟尼院,由該院的院主主持了李靈均的火葬儀式,其他事務一概由慈心師父安置。
妙玉在牟尼院中守了七七四十九天,日日潛心誦經禮佛,及到圓滿這日,慈心師父將她喚入禪房,道:“我雖不應管俗塵的事,只是你母親將你託付於我,我不能失信。事已了了,你若是還願意跟著師父,便仍住在牟尼院中,如若覺得佛緣已盡,便仍住在賈家。待你出嫁,圓滿了,你我便緣盡了。”
妙玉卻長跪地上,平靜說道:“妙玉願隨師父雲遊四海。只是還有些俗事要辦,待這些事都了了,才能乾乾淨淨皈依我佛。”
也不知她要還辦何事,慈心便隨她去了。
☆、剃落煩惱玉冉相會 本是有情命裡無情
妙玉回櫳翠庵這日,妙真一早起來叫了兩個小丫頭一同灑掃,裡裡外外俱收拾得乾淨齊整,翻出幾個青玉瓶子來,託大觀園裡相熟的丫頭採些素雅清香的花兒來放在各屋,又點上香爐。
小丫頭們直問:“太太才剛過了七七,咱們這般不是招惹小姐生氣嗎?”
妙真回道:“太太沒了,小姐守了這些天,回來了若是再慪著只怕犯了舊疾。咱們不過是打掃乾淨些,讓小姐心裡敞亮,心裡的難處也便好開解些。”妙塵在屋裡聽到了,長嘆一口氣:原先放不下的,也該放心了,妙真倒比自己還心疼她。
及到晌午,時時刻刻在山門望著的妙真瞧見一對兒人,俱穿海青,便知有妙玉了。二人清瘦如常,慢步走近,妙真本是笑意的臉上卻凝了霜,抬手兒揉揉眼睛再瞧,仍是不敢相信,及到她們走進來,仍是隻顧怔著。
來的還有若影——妙弘,她進來時同妙真打了招呼,隨妙玉一路進去了。
妙塵等在屋裡,怕她一進門喝不上熱茶,一上午都烹了三四壺茶水了。現瞧見她們進來了,一抬眼,卻也呆住——妙玉戴著僧帽,兩鬢髮絲蹤影全無!急問:“小姐,頭髮呢?”
妙玉卻淡淡說道:“三千煩惱絲,不要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