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喪氣道:“搖電話?現在哪家有電話?我看還是……”
她們正說著話,只看見櫃檯邊上等著一個年輕人,穿一身筆挺漂亮的灰色西裝、裡面是白淨的襯衫,不由多看了幾眼。卻聽那男人和洋人在說什麼,又像很不通洋文的樣子,支支吾吾說不清楚。
旁邊就有人道:“先生,找個買辦吧!要不,就找個懂洋文的翻譯!您這樣不行。”
那年輕人回過頭來,大約二十四五歲,眼睛非常大而有神,他看到姚曉寒坐在近處,就過去道:“勞駕,小姐!我在這城裡不熟,請問在哪裡能請得到懂洋文的買辦?我有一點要緊事。”
姚曉寒看他的模樣斯文友好,不忍心張口就答“不知道”,一時愣了幾秒鐘,倒是宋慧珍在一旁提點她:“哎,小黛不是很會洋文麼?”
姚曉寒於是對他道:“我有一個女同學,她的洋文就很好,而且,她是北平人,對這裡也很熟悉。”
“女的?”年輕人聳了聳肩:“女的怕不行吧?”
姚曉寒一聽不樂意了:“嘿,你這個人!模樣雖斯文清秀,像個學生,道理卻不通!現在講求男女平等,過去的穆桂英、婦好、樊梨花,不都是女子麼?再說,你去找她,她興許還不願幫你呢。”
那男人聽她說了一堆,只好不斷地點頭稱是,道謝之後走到店外,一路按她說的上慶安胡同去了。
走到衚衕口,只看到唐師傅的兩個孩子在玩兒,他徑自去敲一號的門。門開了一半兒,他見裡頭的那人一雙點漆似的眸子抬起來,俱如宋代仕女圖上畫的一般,穿著很好看的藕青色連枝桃花紋刻絲綾綢上裳,烏髮鋪墨,宛轉可人,一時看得愣了片刻。
沈黛很少見到一身西裝革履走在北平城的人,也盯著看了一看,並沒覺得他唐突:“您找哪位?”
“我找沈黛,沈小姐。”
沈黛心裡怪道:“這是什麼人?”一面道:“我就是。”
年輕人朝她一笑:“我姓裴,裴恩濟。從香港到北平來經商買辦,可惜洋文不通,和洋人難打交道。姚曉寒姚小姐提點我,可以來找你。”
沈黛聽懂了他的意思,以為是姚曉寒的什麼朋友,可又一想,香港人的洋文大都不錯。裴恩濟看她臉色猶豫,忙道:“我是絕沒壞心的!與洋人做生意,和與洋人聊天大不一樣,只通一點皮毛,是鐵定要吃虧的。我想,請一個懂洋文的翻譯,總要好很多。”
沈黛見他這麼說,也就不再存疑,答應了陪他一起去。一路上,她看見裴恩濟的公文包裡有好幾本《文心雕龍》之流的書,就道:“貴家開書行麼?”
裴恩濟坦然一笑:“不是書行,是商行。不過做買賣的人,時常能看一點書,總不會很差。”沈黛聽他說的不錯,便也莞然。
車停下來,原來是一家美國人開的布莊。沈黛陪裴恩濟進去,和店主人輕聲地交談:“洋棉布,印度布的質量……喬其紗,俄羅斯布……不,不,縐紗不要。大宗生意……”
她說話的時候,裴恩濟在一旁看著。她這段日子消減了些許,因此眼睛顯得格外大,被幾綹額髮遮著額頭,左右顧盼,他的心裡忽地砰然一動。
等到沈黛和店主人談妥了,回頭給他看賬目,道:“你明日走,他說今晚就可以給你備齊東西。”
裴恩濟心想拖延幾日,以便和沈黛多說一會兒話,不得已找了藉口,道:“我不走,沒有那麼快。我在北平還要置買些古香緞、鸞章緞、列花錦,他這裡都沒有。”
這時候,從店裡頭出來一箇中國師爺,一聽他這話,馬上笑著道:“啊,您說的這些,都有,都有!只不過好料子放在裡頭,沒有拿出來。貨在天津,您請在北平等幾日,馬上也能給您備齊嘍!”
裴恩濟只得點頭說好,但一轉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