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在她的啼哭聲中放亮,飄飛的雪花越發肆意地狂舞著,倒像透著點幸災樂禍的歡喜。
不知道過了多久,寧以沫才止住了哭泣,頂著大雪,抽噎著往回走。
辜江寧慢慢跟在她身後,看著她一抖一抖的肩膀,有些不知所措,更多的卻是心疼。他朝她的方向伸了幾次手,卻因為找不到話起頭縮了回來。就在辜江寧糾結得要死的時候,一個賣冰糖葫蘆的中年男人推著單車朝他們走來,辜江寧趕忙上前買了一串個大溜圓的糖葫蘆,快步追上寧以沫,遞了過去。
寧以沫停下腳步,失魂落魄地看著那串火紅的糖葫蘆。辜江寧把她牽到公交車站的椅子上坐下:&ldo;吃吧,你不挺愛吃的嗎?&rdo;
寧以沫愣愣地將糖葫蘆舉到嘴邊,含著眼淚咬了一口,眼淚無聲地滴落在了糖稀上。
辜江寧破天荒撫了撫她的頭,望著她黯然想,這樣一次撕心裂肺的痛哭,沖刷去的不單是他們三人的友誼,更加是這個孩子無憂無慮、天真懵懂的童年。
沒有人比他更懂得痛哭的意義了,痛哭意味著嘗試到了人生的無奈與苦楚,意味著面對現實,開始成長,人們往往欣喜於痛哭後的成長,卻忽略了這成長是以妥協與遺忘為代價的。
如果可以,他很想替以沫痛哭,這樣,她還能好好地活在那個現世安好、沒有痛苦別離的童真世界裡。只是,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早在七歲那年,他就已經哭盡了畢生的眼淚,從此再無為誰號啕的能力。
七歲之前,辜江寧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盯著媽媽看。
他天生比別的孩子更懂得美,當別的孩子都追著電視劇《西遊記》看的時候,他卻追著《紅樓夢》看,因為《紅樓夢》裡的漂亮姐姐比《西遊記》多,而且更重要的是,不會有隻臭猴子一棒敲死他喜歡的漂亮姐姐。
不過,電視上的環肥燕瘦固然美,卻沒一個比得上媽媽那樣光彩流轉、風情萬種。在他看來,媽媽的一笑一顰,每一個動作都是藝術,她從來不會有醜陋平庸的樣子,哪怕起床時,未梳洗的她,也總是透著一副美艷的頹靡氣。
用他爸爸辜默成的話說,她就是上天的禮物。
只可惜張遇這個禮物卻被上天錯丟在江蘇一個窮鄉僻壤裡,所以,這個生錯地方的&ldo;公主&rdo;,每天乾的都是砍柴、砍豬糙、帶弟弟、餵豬之類的瑣事,如果她還像童話裡的公主那樣單純天真,那麼不難預見,她未來的人生就是嫁到另一個窮鄉僻壤,繼續餵豬餵雞,直到她玫瑰般嬌艷的面容腐朽風乾。
雖然連初中都沒讀完,但是張遇格外清楚,像她這樣的女孩要改變命運,唯一的武器就是美貌,所以她早早就學會在有限的條件下保養容貌。
一到冬天,她不是把手放在冒著熱氣的水壺上,就是把手暖在火邊,儘管她不知道這雙漂亮的手還可以幹什麼,但它們絕對不是用來長凍瘡的;她格外有毅力地每天喝一碗米湯,因為據說這個東西比牛奶還養人;她說服她爸爸風雨無阻地去河邊釣魚,供她每天都能喝上熬得雪白的魚湯,因為她說那樣會讓她膚白如雪、聰明過人,以後至少能嫁給村長家的兒子。
其實,她從來沒有把什麼村長的兒子看在眼裡,她每天都在偷偷攢錢,打算等錢攢夠後就逃去北京、上海這樣的大城市。她以為只要她站在大城市的地面上,就會有無數人爭著搶著要把她娶回家供養。她並不知道,很多像她這樣漂亮卻一無所有的女人,一般都被爭著搶著帶去做了飯店服務員,甚至更加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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