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首座坐下，緩聲說道：&ldo;今日有人來報，說是看見裴諗(註：即裴度子)來到這裡。朕只尋他一人，與旁人無涉。&rdo;

一個朕字，於琮聽得十分刺耳。心道：你這賊子，自封自號，罪惡滔天，這個字眼也是你叫得的?他皺眉答道：&ldo;裴老大人與我確有私交。不過這幾天是非甚多，不曾通書久矣。說是有人看見，只怕看錯了罷!&rdo;

將軍冷笑一聲，說道：&ldo;你不肯認，我也不費唇舌。有樣東西，你轉交給他。&rdo;

&ldo;什麼東西?&rdo;

宮人端上來一個捧盒，他將手伸入，從裡頭揪出一樣東西，擲在地下。那人頭滾了幾滾，正落在屏風邊。將軍道：&ldo;他兒子的首級。&rdo;

玻璃屏風轟然倒下，裴度子悲憤已極，大喝道：&ldo;逆賊，我與你拼了!&rdo;

他抽出案上一柄青鋒，三步兩步跨上臺階。眾多侍衛哪容他再進?刀劍加身，瞬間砍倒。他們朝屍體亂刺亂斬，直剁得血肉模糊，方才罷手。餘者見此慘景，不禁悚然動容。

將軍整整袍子，慢條斯理向駙馬說道：&ldo;你瞧，我給過他機會，可惜他不識好歹。良禽也知擇木而棲。你若不想變成這副模樣，就不該與我作對。&rdo;

於琮雙拳緊握，肩膀亂晃個不住，衣襟下擺濺滿鮮血。他瞪大眼睛，看著屍體良久，又抬頭看向堂上人，忽然哈哈大笑，說道：&ldo;你這人忒也好笑!要知得人心者得天下。你一味好殺無厭，貪戀權勢，自以為可坐江山。這江山屁股還未坐熱，就已經失了人心。你倒行逆施，弄得長安城內怨聲載道。此時此刻，不思悔悟，卻想以這等手段威逼人家供你驅役?我若向你俯首稱臣，今日的裴度子，不就是明日的於琮?……&rdo;

不等他說完，將軍手一招，白光閃過，駙馬仰面便倒。廣德公主慘叫一聲，合身撲上。她沒有放聲悲啼，只是將丈夫抱在懷中，顫聲道：&ldo;死得好，死得好。此等死法，黃泉之下見到先帝，也很光彩。&rdo;

她拔下頭上金簪，對準自己咽喉，凜然說道：&ldo;今天我夫妻二人斃命於此，後世提起，便是在你這賊子手下揚名青史!&rdo;

說罷，回手一紮，穿喉而過。圍觀宮女驚呼。二人屍體疊在一起，早把臺階染得鮮紅。

將軍哼了一聲，目光滑過心驚膽戰的府內僕從，沉聲道：&ldo;這裡所有人，一個不留。&rdo;

那些上殿武士，如同狼入羊群，大開殺戒。丫鬟婆子，管事廝僕頃刻間，死了一地。花廳上人已經殺完，他們又到內間去搜尋。少年坐在櫃內，見那屍骨累累，心道：等會兒父親妹妹怎麼辦?正慌亂時，裡頭慘呼已起。每叫一聲，阿又心中就是一動。

只聽有個姑娘喊了半聲。少年聽得真切，不是妹妹又是誰?他抵在門邊窺視。四名甲士將一老一少二人押上來。前頭的是明阿秀，後面的是九橋公。

有人稟道：&ldo;這老兒說他有機密大事面奏。&rdo;

黃王怔得一怔，問道：&ldo;你有什麼事?&rdo;

明九橋抬起頭，道：&ldo;靈泉山中一別經年，想不到長安城中同閣下再會。&rdo;

他聽這人講起往事，覷面細細辨認，不禁變色，道：&ldo;原來是你!&rdo;

九橋公只見對方神情一變再變，陰晴不定。老頭兒心知孫女性命懸於一線，於是搶道：&ldo;老夫已是風燭殘年，死不足惜。這小女孩是我孫女。望黃王網開一面放了她。&rdo;

將軍微微一笑，看她一張粉面，眉目如畫，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