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像你家那位萬秋玲,沒那麼脆弱,我還能抱著她睡覺呢,你敢嗎?”
鱸魚鼻子都給氣歪了,但這是事實,抱著影人睡覺?一夜下來就給搓爛了,掌櫃的無話可說,只能幹瞪牛眼,用羨慕嫉妒恨的眼神掃射管師傅。
李安民在旁邊看的目瞪口呆,不由感嘆世界真奇妙,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小飛燕是皮影人,小鳳仙估計是木偶吧,戀物癖?真是太瘋狂了。
管師傅雖然口頭不饒人,但畢竟把鱸魚當小弟看待,弟媳婦受傷,肯定不能不管,但他說凡事得有個先來後來,人素先生先上門的,就必須先完成他的委託,鱸魚說只要魂氣不散就無所謂,於是管師傅給小飛燕布了困靈陣。
素先生帶來的箱子裡躺著一尊褐發青面的武生戲偶和一塊爛木頭,隔層下有套DVD光碟,是臺灣布袋戲的劇集,這尊武生是劇集裡的上戲偶,如今已經損壞,無法正常地活動。
據素先生說,這武生在劇裡有位至交好友。那位好友的戲偶被火燒壞,盒子裡的焦木就是戲偶的偶頭。素先生說自己跟兩尊戲偶有緣分,不能坐視不理,聽聞內地有個雕偶師傅擅長引氣附魂術,能修補物體的魂魄,就特地從對岸趕過來求助。
鱸魚掌櫃奇怪了:“你不是不接生人的單嗎?怎麼改原則了?”
管師傅表示這次是特例,故事太悲慘了,連他這個鐵石心腸的人都忍不住掬把同情淚。鱸魚也想被感動一把,於是管師傅捧來膝上型電腦播放碟片,鱸魚和李安民湊在桌前一同觀看。
碟片裡是這一對至交好友的節選片段,青臉武生飾演一名邪狂的劍客,江湖上稱之為“青面客”,而他的好友,也就是那塊焦木的原本形象——是個英姿颯爽的青年,劍眉藍眼,綠衣黑袍,走起路來長髮飛揚,顯得格外飄逸瀟灑。
世人都叫這名劍客為“海藻毛”,因為他的劉海造型很像一撮海藻,卻不知該劍客有一個只容一人呼喚的名字,那就是海藻毛此生唯一的朋友青面客所賜給他的名。
海藻毛沒有過去的記憶,迷惘地徘徊在人生道路上,不知該何去何從,青面客卻不斷追尋自身存在的意義,卻又始終無法掌握未來的方向,兩人相遇相知,攜手共行,於是在梅林下、篝火旁,發生了以下對談:
'你的名字?'
'無名。'
'無名要如何立足於天地之間?'
'便是天不容吧!'
'那從今天開始,我就是你的天,讓你的天為你定下狂妄響亮的名字,聽好了,打從今兒起你就叫——走路草!'
'……'
然而這片天最終還是塌了——這是在戲裡,編劇安排青面客同志擁有兩個人格,副人格是囂狂劍者'青面客',主人格則是外來侵略者'移動火山',俗稱“反派角色”,也有人認為這算是一個身體兩條靈魂,總之,不管怎麼樣,最後青面客的人格被移動火山吞噬殆盡,並把海藻毛給一刀捅死了。
不過在戲外那就是貨真價實的兩尊偶,兩條靈魂,據說青面客的第一尊上戲偶原本要被改成那移動火山的造型,接著,青面客的木偶莫名就壞了,無法操縱自如,於是工作人員就把他和海藻毛一起存放在木偶間裡,這兩尊偶在劇裡的戲份同生共滅,在現實中又走到了一塊兒,可說是團圓結局,直到海藻毛因公外出參展,一場大火防不慎防。
李安民不懂為什麼有人願意為兩尊木偶大費周折,雖然故事感人淚下,害她用了一整包抽紙,說到底也不過就是演戲罷了。鱸魚說這個演戲跟演員演電視劇的性質不同。青面客和海藻毛被雕出來之後就走上了那一段被安排好的人生,經歷和記憶是形成靈魂的關鍵。素先生的意思就是這兩尊偶已經擁有了靈魂,戲裡的酸甜苦辣都深深烙刻在魂魄上,成了抹滅不去的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