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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縣城居民,六十年代前期用的是洋油燈,六十年代後期才有了電燈。洋油燈的昏暗就不說了,電燈一家別管幾間屋,只安一個十五瓦的燈泡,比煤油燈亮不了多少。天黑了,大人們要在燈下做家務,小孩子們都被驅趕出家門,“該死哪死哪去!”這是大人們常說的一句話。那時家家都是四五個小孩子,一點也不嬌慣,能離開身邊遠遠的,對大人來說,真是一種享受。

黑燈瞎火的,最常去的地方,只能是大馬路上的路燈下了。

大十字街口、小十字街口、鐵小門口和黑風口的四盞路燈下,是我們小時最喜歡玩的地方,而路燈下的那一條被路兩旁粗大的梧桐樹遮蔽的橫貫縣城的東西大道,也是縣城裡最熱鬧最繁華的地段,相當於北京城裡的長安街和王府井。

到大十字街口,多是看電影,看演出,看造反派*,看兩派辯論,看百貨公司和新華書店櫥窗裡的樣品,或者,抓瞎碰、螻蛄餵雞。因為大字街口的路燈功率高,用的是新式的大*子式的汞氬燈。那燈挺奇怪,開始的時候不亮,慢慢的越來越亮,不過燈光照在身上,卻是淡紫色的,照的人青頭紫臉,挺難看。大十字街口因為離家遠,加上城東、城南、城北的孩子都集中到那兒,大家不熟,打架罵仗是常有的事,所以我們不常去,去了也要十多人結伴,遇到強敵,因為爭地盤,打得贏了就打到底,打不贏了拔腿跑回我們的地盤。

我們的地盤,在小十字街口以西。被強敵打敗了逃到這兒時,我們就不再退卻了,而是排著隊兒對罵,或者朝對方扔石頭。對方也不敢過來,因為這時,大人們或者大孩子,都會圍擾過來,幫助我們。

小十字街口因為四周賣東西的多,又靠劇場和大鼓場近,人來人往,空地不多,我們在那兒,也施展不開,只能躲在大人身後捉迷藏,圍著貨郎攤兒挑小玩藝,用賣廢品換來的硬幣買瓜子山芋糖吃。瘋夠了,就擠進大鼓場聽上一氣大鼓,或者想法鑽進戲園子看一會演出。聽得看得不耐煩了,再跑出來逛奔一陣。這地方其實並不好玩,大人多,一不留心,惹煩了大人,迎頭就是一頓狗血噴頭式的亂罵。小城的人就如此,只要是你長輩,罵的話要多難聽就多難聽。還有,認得你的人也多,調皮過頭,會向家裡大人告刁狀。

我們的根據地,也是我們真正的樂園,是鐵路小學門口的路燈下。這地方地形以及建築都特別,南面是一個大陡城,上面是鐵小的大門和院牆。院牆下面的陡坡,是深溝,深溝裡有淺淺的水和各種垃圾及灌木,是探險和獵奇的好地方。北面是農業銀行,銀行大門前不像鐵小是個的斜坡,而是一階一階的石梯,西側則是大石頭砌起來的石牆,上面一個大平臺,平臺後是農業銀行的家屬院。路兩邊高大的梧桐樹因為有了這高石大牆,攀援上去是極簡單的事。我們常常像猴樣的吊在大樹上,或騎在樹叉間,嘲笑在樹下捉我們的女孩子乾著急。如此富有變化的地形,成了我們進行各種遊戲的好地方。

當然最熱鬧的還是路燈下。一年四季,路燈下永遠是我們的娛樂平臺。打元寶,彈琉蛋,打土地老爺,摔跤,跳繩子,踢毽子,跳房子,打三角菱,燒火把……甚至還拿著紅櫻槍當崗哨,過路的人如果背不出一段毛主席語錄來,就不讓透過。層出不窮的遊戲隨著季節的變化而變化著,即使是冰天雪地時,我們也會清理出一片空地來,玩個不亦樂乎。最壯觀的時刻,是一片的男孩女孩都跑來了,幾十人,玩一種踢毽子的遊戲,由一人在前面猛踢,大家在後面掙搶,誰搶到了手,誰就再當踢毽手。每當毯子被踢出來時,大家就齊聲歡呼,喊聲震天動地,甚至把大人也從家裡召喚出來,袖手站在旁邊看熱鬧。有的還忍不住跑進人堆裡爭搶。不過大人踢時總是踢的太遠,常常踢到黑地裡去,害得我們找不到毽子,心裡暗罵他們是老搗蛋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