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他每天總要挑個時間坐到冰室內,握著工具全神貫注地鑽研。
一夜之間,養尊處優的皇子變成堅韌的苦行僧,而那晶瑩的冰塊便是他要參悟的真理。鑿子落到冰塊上,切割下大大小小的冰渣碎片,而他的思緒也越來越清晰,洶湧的熱血再不能操縱他的行為。
當他能完整地鑿出一條長龍時,終於想出了回到煜都的辦法。
“原來如此。”葉薇道,“不過臣妾先前說的也是真的,最近西北的戰事這麼忙,您還來做這個真的不會耽誤正事兒麼?”
他淡淡道:“朕習慣了一邊做冰雕一邊思考,不會耽誤。”
葉薇蹙了蹙眉,作恍然大悟狀,“這麼說,您並不是專程為臣妾做的冰雕,您只是順便而已。”
他沒想到她竟想到那裡去了,“這叫什麼話?朕確實是專程為你做的。”見女子一臉不信,“不然你去問問,闔宮上下朕還送過誰這個?就你收過朕的大禮,居然還嫌棄。”
“臣妾哪敢嫌棄啊,臣妾是想跟陛下再討個恩典。”她挽住他的手,“等您有空了,也教教臣妾這個好不好?我覺得很有趣吶。”
“你可別想得那麼輕鬆。煜都比朔方暖和,哪怕是寒冬臘月也不可能在室外做冰雕,你要學就得跟著朕去冰室裡。那裡面可是真的冷,看你這纖纖弱弱的,恐怕進去幾天就會被凍壞了。”
“您別小瞧人,臣妾才沒那麼不中用!”她不服氣,“不然您試試?”
他瞅她半晌,終於道:“好吧,你想學也不是不可以,先答應朕個條件。”
“什麼條件?”
“叫聲師父來聽聽。”
他的手指還落在冰燈上,黑眸卻閃爍著戲謔,直勾勾地看著她。葉薇很早以前就覺得皇帝長得很好看,和謝道長完全不同的感覺,卻是一樣的風姿奪目。
可是此刻她看著男人英俊的面龐,卻想起了芳草萋萋的青雲觀後山,謝飛卿握著根竹笛朝她輕笑,“想跟我學吹笛子?那先叫聲師父來聽聽。”
……這些男人,都對當別人師父有癮麼?
☆、38 折梅
與披香殿的燈火通明相比;凌安宮西側的兆暇閣就冷清得多了。江宛清剛洗完了頭;歪在貴妃榻上任由宮娥替她擦拭長髮;那宮女的動作很小心,因為自家娘子臉色看起來不太好。事實上,每次陛下臨幸披香殿;她的臉色都很不好。
聽說今日陛下還送了葉承徽冰燈,娘子一定更生氣了……
貼身侍女蓮心向來嘴甜;見狀連忙奉承道:“小姐入宮之後比在閨中還要清靈秀致;難得的是更多了高貴從容的氣度;看得奴婢都快移不開眼了!”
江宛清眄她一眼;“就你話多。”
“奴婢說的可是實誠話!”蓮心道,“以前大公子總愛誇葉二小姐素淨如荷,奴婢看她如今可越來越沒那個意思了。倒是小姐您,才真真是清貴聖潔呢!”
時下最受推崇的女子相貌是清雅通透的,葉薇和江宛清的長相都很符合時人的審美,唯一的不同只是葉薇比江宛清要更美那麼許多。這件事多年來一直讓江宛清如鯁在喉,此刻聽到蓮心這麼說自然覺得愉快。
“哦?你也覺得阿薇她和從前不太一樣了?”
蓮心想了想,“不是不太一樣,簡直是判若兩人。若不是打小便看熟悉了,奴婢真的會懷疑葉二小姐是被人給替換了。”
的確。從前的葉薇是軟弱的菟絲花,美則美矣,卻沒什麼個性。她太容易心軟,太容易相信別人,所以多年來被江宛清耍得團團轉還不自知。可是如今的她……
江宛清想起那帶著瀲灩冷意的笑容,想起那看似親和卻暗藏壓力的眼神,眉頭一點點蹙起。
“也許真的是死過一回,所以轉了性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