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出嗶嗶剝剝的響聲。顧宸北往後躲了躲,身體離開那灼熱的火焰,卻突然又如墜入冰窖一樣發起冷來。
少年吞嚥了幾下,嘴巴依然乾澀發苦。他閉了閉眼睛,篝火的橘紅色的光芒讓他腦子裡充滿了巨大的轟響,和那些爆炸一模一樣。他的父親就在火焰裡頭,連軍裝上的最後一片綠色,都化成了焦黑,只剩下血色暗紅。
陸霜年道:“輪流守夜,到明天早上,如果救援還沒來,我們就走。”
顧宸北看了她一眼,並沒反對。
他只是胡亂朝陸霜年擺了擺手,示意她將手中的槍遞過來。
“我先來吧,睡不著。”
陸霜年一愣。她下意識地捏緊了槍柄,然後扯出一個笑容來,對顧宸北說:“我可以先守著,你在發燒。”
顧宸北只是搖了下頭,他依舊伸著手,神情看上去疲倦而堅決。
陸霜年抿了下嘴唇,只得將手裡的武器遞給顧宸北。
她讓自己重新靠回山洞岩石中間那個小小的凹陷裡,閉起眼睛,大腦卻依舊不停地囂響。——那把槍是他們唯一的武器。是她唯一的武器。——她竟然就那麼交了出去,交在一個認識只有幾個月,並且在上輩子還和她不死不休鬥了很多年的人手裡。
要知道槍是戰士的生命。
陸霜年試圖在腦子裡說服自己,但最終放棄了。她決定還是裝睡到輪換,——畢竟上一輩子留下來的警覺還沒隨著她年齡的縮小一起縮水。
然後她聽見顧宸北冷淡平直的聲音。
“你睡吧,我守著你。”
然後她睡著了。
陸霜年並沒有機會反省自己莫名其妙放鬆的警惕。把她從黑甜的睡眠裡喚醒的是槍械碰撞的聲音和明顯屬於軍人的腳步聲。
女孩猛地睜開眼睛,她條件反射似地去身邊尋找什麼。——槍不在。
一瞬間強烈的危機感讓她全身緊繃,直到看到何勳熟悉的臉。
“阿年?”熟悉的聲音,“你沒事吧?”
陸霜年眨了兩下眼睛,然後慢慢放鬆了一點。她沒急著開口,只是看著周圍來來去去的人。士兵,穿著汶鼎的軍服,配槍是最新式的突擊步槍,舉手投足中訓練有素。
山洞因為這些人而變得格外擁擠,但沒人發出多餘的聲音。何勳也不多問她,只關切地注視她。
過了半晌,陸霜年才啞著嗓子開口:“顧宸北呢?”
何勳愣了一下,顯然是沒想到陸霜年會對“那位”這樣直呼大名。顧家二公子在他們到來的時候神志清醒,甚至在警衛連的侍衛長證明了自己的身份之後都沒有合上手槍保險。那少年其實傷得不輕,後背上一片血肉模糊還夾雜著深紫的淤青,被人用撕破的褲腿潦草地包紮過。——不難猜出是誰做的。
“顧公子已經安全了,我們用了最快的速度趕過來。他已經被送下山了。”何勳頓了頓,“你也安全了,阿年。”
何勳看著瘦小的女孩衝著他笑起來。看上去釋然而放鬆。
阿年的笑對何勳來說不常見,這孩子總有些木訥和孤僻,何勳知道這是那場戰爭留下的創傷。於是這樣的笑容就格外教人動容。——好像獲得了一個人全心的信任和依賴。
“謝謝。”陸霜年低聲說。
她順從地讓何勳牽著她的手站起來。
山下汽車的殘骸已經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幾輛吉普和一輛運兵的大卡車。陸霜年眯起眼睛裝作好奇地看著眼前來來去去計程車兵。——來了至少一個加強連的人。
何勳見她四下張望,俯下身低聲道:“顧公子已經被急送道鎮子上的醫院了,大概會有專人在那兒接他回遼繹。”遼繹是汶鼎的首都。
陸霜年只淡淡地“哦”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