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方面說,他對戰爭的厭倦似乎與生俱來,或者是後天慘烈的驚醒,抑或二者兼具。在他作為單于期間,對於東胡、月氏和秦國,失敗和妥協多,攻伐和對抗相對較少。不是不能作戰,而是不不願意作戰。再說,休養生息,繁衍民眾,積蓄財富,畢竟是強國利兵之道,儘管這個政策不一定成功,但對於整個匈奴民眾而言,少卻了許多的勞民傷財事情的發生、大規模陣亡和妻離子散。
頭曼一邊縱馬馳騁,腦海裡一邊想。他不知為什麼這樣想,但總是會有一種說不清楚的情緒,引領著他的思維。他忽然又想到那個美麗的月氏女子嘟嘟拉。這麼多年以來,作為單于,他身經的女子成百上千,唯獨嘟嘟拉令他始終難以忘懷。他想:這個女子一定也老了,皺紋侵略臉頰,肢體變得緩慢——而最重要的是,嘟嘟拉會不會還記得頭曼?會不會時時想起當年那個迷亂而短暫的夜晚,乃至頭曼親自將她送到西山崗,兩人離別的情景?
頭曼騎乘的寶馬果真神速,不一會兒,足足狂奔了三個時辰,但速度還是不減,四蹄猶如驟雨,敲打著多日不見雨滴的草灘。身後的獨立大將軍吐哈率眾追趕,但始終差有十箭之遙。在這樣的一種馳騁之中,頭曼感到了一種從沒有過的*,這種*似乎夾雜了很多英雄氣概。每一個匈奴人都會在馬上終其一生,或是殺伐,或是放牧,再或是*,抱著孩子在闊大的西域天空下游蕩。而頭曼覺得,這些都是虛無的,唯獨在馬上一刻不停地奔騰,看山河倒行後退,疾風吹面,方才是人生最大的樂趣。
奔著奔著,頭曼就進入了狼山西峽谷,兩邊夾持的懸崖像是被巨刀劈開的一樣,整齊而又壁立千仞。別說是人,就是一片樹葉,一根草,從崖頂摔下來也要碎成塵土。頭曼快馬馳進的時候,驀然覺得了一種徹骨的涼意,從外向內的涼意像是冰雪刀子,一下子就擊中了他的骨頭。這種感覺仍他膽寒卻又覺得了一種悲哀。頭曼不由嘆了一口氣,喃喃說:“這一天,終於要來到了啊!”說完,咧開嘴巴,發出一聲類似魈鳴的怪笑。就在此時,石頭後面忽然飛來一大群黑色箭矢,帶著銳利的嘯聲,衝著頭曼呼嘯而來。
頭曼猝不及防,只聽得噗噗噗噗噗,一連悶響,一根根的箭矢紮在了頭曼的身上,像是胸脯,再左右臂,再頭顱,然後是胯下的駿馬。一根根的箭矢像是不由分說的釘子,像釘在樹幹上,木車上那樣,釘滿了頭曼和他胯下駿馬的身體。頭曼一聲沒吭,眼睛看著箭矢飛來的方向,臉色沉靜,若有所思。噗然落地的時候,他的馬匹也摔倒了。這時候,頭曼感覺不到疼痛,流溢的鮮血像是給他一種清水洗身的溫暖感覺。他徐徐躺下,像躺在虎榻之上一樣,蒼老的臉上沒有一絲痛苦之色。隨後跟來的獨立大將軍吐哈等人見狀,一邊飛奔,大聲呼喝,一邊張弓搭箭,朝著石頭之後的伏兵急衝而去。到頭曼近前,吐哈飛快下馬,抱著倒在血泊中的頭曼,大聲喊道:“單于單于,單于單于……”聲音粗礪悲愴,嘶啞卻又鏗鏘,猶如裂帛,譬如狼嚎。 電子書 分享網站
第十七章 帝國之初
第十七章 帝國之初
匈奴是一個令人望而生畏的民族。其名稱本身就意味著“有騷味兒的人”。世人對他們的矇昧行為,很難相信。在他們之中,唯有一個帶來許多敵人頭顱者,方會受人尊重。在草原上,這些戰利品堆積得如此之多,以至於壘成了災難的紀念碑。
引自法F&;#8226;…B&;#8226;于格 / E&;#8226;于格:《海市蜃樓中的帝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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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立大將軍吐哈悲愴至極的哭聲還沒有止住,只聽得背後又是一陣慘叫。吐哈回身一看,他率領的大單于護衛隊軍士紛紛中箭落馬。不一會兒,一百人的護衛隊軍士就陳屍荒野。吐哈心中愈加悲憤,又見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