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腦子裡,從那以後,他好像一直在扭頭看,等待著槍手的出現。他總說:“我有一天會被人用槍打死。”現在,簡直不敢相信,他真的被槍殺了。
我們在快到正午的時候到達了裡辛,就當車子要駛入那個平時安靜得像睡著了一樣的小鎮時,我的心沉了下來。我的丈夫根本無法向朱利安隱瞞這個訊息:小鎮裡擠滿了記者。許多人拿著相機和話筒,擠滿了廣場、街道,甚至我們的酒吧。
我們驚訝萬分,趕快想辦法把車停在了幾條街以外的地方,然後偷偷從酒吧後門溜了進去,以避開前面人們的注意。屋子裡,我的丈夫正在不安地走來走去,而媽媽正從拉著的窗簾後面張望著門前擁擠的人們。她當時已經77歲了,並已出現老年痴呆症的早期症狀。所以我把她接來和安吉住在酒吧的樓上,好照顧她。看見外面圍了那麼多人,她被弄暈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第一章 一語成讖(3)
我望著我的丈夫,眼神說出了我的問題:朱利安知道嗎?他衝著樓梯點了點頭。過了一分鐘,朱利安從樓梯上跑了下來,瘦小的身體鑽到了我的懷裡。我伸出雙臂抱住了他。他用胳膊摟住我的脖子,趴在我的肩膀上抽泣起來。我抱著他一起流淚,他父親的死帶給我們的是撕心裂肺的傷痛。
莫忙著給大家弄喝的東西,薩克站在一邊手足無措,不知道該說什麼,也不知道該做點什麼。大家在喝茶的時候討論了一下該怎麼應對的問題。莫說可以帶朱利安回倫敦去,但是朱利安說:“我想去紐約,媽媽,我想到爸爸去世的地方去。”雖然被嚇了一跳,但是我很理解他的想法。
莫和薩克擁抱了我們就走了,然後我和朱利安到樓上的臥室去給小野洋子打電話。我們直接向她說明了想法,她同意讓朱利安去,並且說會給他安排當天下午的飛機。我告訴他我很擔心朱利安的狀態,但是她明確地表示不歡迎我去。她說:“辛西婭,你可別把自己當成我的老同學啊。”這話很傷人,但我還是接受了:在約翰的公共哀悼會上,是沒有我這個前妻的位置的。
幾個小時以後,我的丈夫和我一起開車把朱利安送到了曼徹斯特機場。出來的時候,圍在門口的記者發現了我們,但是當看到我們的臉時,都紛紛後退,讓我們過去了。這令我很感動。兩個小時的路程中大家都在沉默,幾乎一句話也沒有說。內心深深的痛楚吞噬著我,而我為了朱利安還必須收起傷痛去處理一些必要的事務,這一切弄得我心力交瘁。
在機場,我看著他被一個乘務員領上了飛機。我知道,坐在機艙裡,他周圍肯定到處都是正在看報紙的人們,而今天各大報紙的頭版頭條就是對他父親的死進行大肆渲染的文章。我真希望能和他一起去,陪在他的身邊。就在要消失在機艙門口的那一刻,朱利安扭過頭來衝我揮了揮手。他那麼年輕而單薄瘦小,我的心也開始為不得不讓他獨自前往而疼了起來。
回到威爾士,大批的記者仍然堵在家門口,把整個小鎮都塞滿了。幾年以後,當朱迪·芬尼根和她的丈夫理查德·梅德利一同出演電影《清晨》(This Morning)的時候,她告訴我,那天早晨她也在圍在我家門口的記者當中。“我能體會你當時的感受,”她說,“你看起來憔悴極了。”
當我的丈夫把一個伶牙俐齒的記者放進屋裡來的時候,我非常生氣。這個記者自稱正在寫一本關於約翰的書。後來,他出去以後,竟然宣稱我接受了他的一個長長的採訪,但是事實上我只和他說了幾句話就打發他走了。我沒有心情和狀態接受任何採訪。回到屋裡,我拖著麻木虛弱的身體一下子倒在了床上。已經擠不出眼淚了,我努力讓自己承受這突如其來的巨大打擊。
那天夜裡,當我好不容易闔上眼的時候,一聲可怕的巨響又把我驚醒了,就好像炸彈爆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