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燎疤,夏天酷熱的日子,劉二會難受得抓破身上的每寸肌膚。“……我愛小少爺……”劉二低低說著,張二爹、秦媽、何木匠聽著。“……我看著他長大……記得他第一次說話……少爺真是聰明……三個月就能說話……”劉二的頭腦在大火後一天一天變得糊塗,秦媽認為是被火烤壞了。一到夏天,秦媽都要燉很多的冰糖蓮子羹給劉二喝,按秦媽的說法是清火瀉火。為此,秦媽當掉了她年輕時的很多陪嫁。但劉二的腦子還是一天天壞下去。“……我總是覺得背後有人……”劉二總是來來回回反反覆覆說這些話。他不停地向人表述一個觀點:他早覺得莊子裡不對勁。他認為如果自己早一點向韋老爺子說出這些事,那麼後來的事就不會發生。他非常後悔。這種後悔像一塊鋒利的磨石,極快地磨蝕掉他餘下的生命。但他卻一直沒有說出來,他為什麼當時不告訴韋老爺子。“……我當時很害怕……”劉二低下頭。“你怕什麼?”張二爹問,“好多次你都沒說出來……”“別問了……”何木匠在自己的鞋底磕熄葉子菸。惟一的一點火光熄滅後,夜歸於靜默,只餘下劉二急促的呼吸聲。等待……長時間的等待……天邊出現曙光,劉二在微曦中睡去。他還是沒有說出內心的秘密。
劉二的墳距石蝙蝠不到半里路,中間隔著一條小溪。小溪邊長滿綠油油的草,隨處可見一些新長出的樹,近兩人高。韋莊的大火過去幾年,當時赤紅乾裂的土地,重新變得蔥鬱。只有偶爾在小樹林中閃現的殘垣斷壁,帶來幾絲從前繁榮的訊息。不知從什麼時候,從西湖方向,蜿蜒走來一條小溪,繞石蝙蝠半圈後逶迤向東。看得出來,大自然的力量在撤退幾年以後,重新彙集,開始打掃一場生存戰役的戰場,帶走曾經有過的痕跡。“我不走……”劉二臨死前聲嘶力竭地叫著。誰願意走?但有誰能夠控制?劉二的確沒走,但只留下他的遺骨。他永遠無法回到他多雪的故鄉。
土豆站在劉二的墳前。韋一笑站在她的身後。“鐵心,鐵膽,快過來。給你劉爺爺磕個頭。”隨著土豆的招呼,兩個小孩子蹦蹦跳跳跑了過來。“他是哪個爺爺?”六七歲的鐵心問。“他是你沒見過的爺爺。”土豆說。兩個小孩聽話地跪在劉二的墳前磕了一個頭。“再磕一個。”兩個小孩又磕了一個。直到小孩子磕了五個頭,土豆才讓他們停下。“為什麼是五個?”韋一笑問。土豆看著韋一笑。韋一笑明顯地比以前成熟很多,眼睛裡有了一定的內容,不再像他的輕功一樣縹緲。“如果他以前像現在這個樣子,我一定能把握他。”土豆心裡想著,嘴裡卻道:“我樂意。”土豆笑得跟以前一樣甜蜜,眼睛像以前一樣如水流轉。韋一笑不敢看這雙眼睛。他看著劉二的墳。韋一笑嘆了一口氣道:“劉叔一直到死都鬱悶不樂……”“為什麼?”“他認為韋莊的大火,他有一定的責任。”“怎麼會?我聽人說那是一場地火……”“但劉叔認為他可以讓我們避免……他認為他事先知道,應該先告訴我們……”“但他沒有說?”“沒有。”“為什麼?”“不知道……自從那場大火後他就變得瘋瘋癲癲……”韋一笑說,“不停地說,我怕,我怕……妙有閣……”“妙有閣?”土豆問,“他說妙有閣?”“你知道?”韋一笑問。“喔,可憐的劉叔……他一直怕人說出此事……”“什麼事?”“有一次,我在妙有閣後面洗澡……”土豆說,“我發現一雙眼睛……”“劉叔?”韋一笑問。“是的。”土豆說。“你沒有對人說?”“沒有。”“有其他人知道嗎?”“我想應該有的。要不他怕什麼?”兩個人對望一眼,慢慢把眼光投向遙遠的地方。那裡,一輪夕陽正慢慢沉入地平線。
無邊無際,韋莊毀滅前的最後一場大雨,下了整整三天三夜。這場大雨,給很多人留下終生不滅的印象,有的甚至終生受它的影響。韋老爺子在大雨中說出了他生命的秘密。殺婆承諾了一個無法完成的諾言。安仔在從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