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盒推過去:“他留下的。”
遲衡看了半晌:“他親手割下來的?”
“是!別人也不敢下那個手!”
遲衡合上,慢慢地說:“這東西我留著也沒用,燒了吧……和他的身體一起燒了。下輩子投胎別少了一塊,不好看。”
岑破荊目光復雜。
兩人看著門外淅淅的雨雪化作了一根一根冰柱,冷得徹骨,不一會兒手和腳就凍冰了,跟哪冰柱一樣,火爐裡一點兒火星也沒有。好一會兒,岑破荊站起來,打火,燒柴,一忙也不就不想那些有的沒的了。折騰了小半個時辰,終於燒起了一點點火星。
遲衡看著岑破荊:“他死了?”
岑破荊回頭:“對,割下刺青後就喝藥了,鴆酒,沒受多少罪。”
“……很好!”
岑破荊嘆了一口氣:“是,其實……其實他死一百次都死有餘辜。你可能不知道,好多個將領都聯名要你殺死他,被紀副使壓下來了,咱們在安州死的人太多了……當然,也是怕你重新寵幸他留下禍害。遲衡,你後悔嗎?”
“他必須死。”
“不管他該死不該死。你不下令他還能留條小命,遲衡,你後悔,親手殺了他嗎?”
遲衡搖頭。
遲衡沒法後悔,以祭奠其他的死者,平息他人的憤怒,這個人,必須死。而且,每當心稍微柔軟一下時,立刻有更多的憤恨將柔軟消得一乾二淨。他對這個人的愛意,被越來越多的恨覆蓋了,稀釋了,最後,蕩然無存。
不,並非一丁點兒都沒有。
當那人在肩頭痛哭時,遲衡想,假如沒有那麼多從前該多好,假如可以重頭來過該多好,偏偏,不可能。
就在這時,行刑官進來了,滿臉肅穆沉痛,謹慎地問:“將軍,岑將軍,請問是土葬還是火葬?”
遲衡僵了一下。
岑破荊把盒子遞出去:“火葬,連同這個一起燒了。”
行刑官接過來,再看看兩個將軍,輕嘆一口氣輕手輕腳地退下了。岑破荊挑著柴火越架越旺,直到火苗往上竄,喃喃說:“要有個烤肉就好了……遲衡,你說……”
回頭,遲衡覆在椅背上,一動不動。
次日大清早,岑破荊拎著一個陶瓷罐進來,望著臉色如死灰的的遲衡說:“這是他的骨灰,你看埋哪裡,不知道你有什麼講究?”
遲衡猛退一步臉色蒼白。
遲衡廢寢忘食地忙了好幾天,沒有一刻停下來,常常要黎明才睡下,睡下不到一個時辰又起來,繼續忙得昏天暗地,誰勸也沒有用,他就像那陀羅一樣不需要鞭打卻不停歇地轉動著。
他的氣色不好。
他吃不下飯,一吃就翻江倒海地嘔吐,吃什麼吐什麼。
只是郎中給的藥房。
頭七那天他渾渾噩噩要醒醒不來,夢裡,見宇長纓一襲麗色長裳坐在薔薇花下,挑起了長眉,目光凝情。二人相望良久,宇長纓笑道:“將軍,別來無恙?將軍,殺了長纓,你釋懷了嗎?”
遲衡注目:“你是來索魂的嗎?”
宇長纓低笑數聲,薔薇花落了一地,合著他嘆息的聲音:“我啊,下不了手,還是捨不得,捨不得……”幽幽的捨不得融化在太息中。
遲衡驀然驚醒。
驚醒後,見到的是岑破荊和容越擔心的臉:“遲衡,你怎麼了,好端端的怎麼暈倒了?”
遲衡望向岑破荊:“長纓的墓在哪裡?”
岑破荊一怔:“在……”
岑破荊以為遲衡會痛苦很長時間,或者至少會壓抑暴怒上很長時間,就像他從前一樣。但這一次遲衡痛苦的時間並不長,遲衡很快就投入了繁忙的攻擊中,把過往全部埋了,如同沒有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