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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頁

是她。

八點時分小宇打電話到公司:「爹爹,那女人說你在公司。我媽媽叫你回來商量一點事。」

「好,我下班就回來。」

那女人。

我忍不住打電話給那女人。我希望那女人會來聽我的電話。但是鈴聲響了又響,沒人接。她那身子,她跑到什麼地方去了?我擔足心事。

我耐心地撥著電話,等著她自沙灘回來,她大概是在海邊。

終於電話接通,是女傭人。「任小姐接到公司電話,有緊急會議,開會去了。」

我沉默一會兒。

「但是她身子不好,她有病。」我說。

「我也這麼說,但是任小姐說要緊事,自己開車走了。」

「幾時回來?」

「沒說。」

「你買了什麼菜?有沒有做一點湯?」我追問道。

「有,雞湯。」

「好。」我掛上電話。

我撥到她公司。

女秘書說:「任小姐在開會。」

「任小姐身體不舒服,會什麼時候散?」

「任小姐不舒服,」女秘書詫異,「我們都沒注意到。」

我擱下電話。

我對著牆壁,腦海中一片空白。她現在恐怕是在會議室指責同事的辦事錯誤吧。沒有人知道她昨日做過什麼。因為除她自己外,沒有別人。時間久了,她除相信自己,再也不信別人,因為只有她自己沒欺騙過她,沒傾軋過她,沒壓逼過她。

我沒有本事叫任思龍為我而轉變,懷孩子,坐在家裡,聽命於我如同美眷。任思龍在我身上又沒看見過安全感。

我又不能保護她。廣告公司一個電話來,她還是趕著走了,身體這麼虛弱,表面上裝得這麼強壯,內心揉得粉碎,外頭還是堅撐著。強人。

我面對牆壁,終於把頭轉過來,伏在桌子上,寫好一封辭職信,明天早上我會把它交上去。

小宇的電話追來,「爹爹,你怎麼還沒下班呢?」

「來了。」我說,「你告訴媽媽,我馬上回去。」

一額頭的虛汗,我對生命的意義發生真正的懷疑。收拾好雜物,我環顧這間寫字間。初初搬進來的時候是多麼的高興,多有抱負,甚至還有那份幼稚的驕傲——老闆看中了我,我樂意做一條走狗,我願意賣命。

是思龍粉碎了這種夢,她告訴我,一個女人的工作能力也會比我高,男人坐在私家辦公室有什麼稀奇?女人也可以做得到,她就是。

我腳步浮動地走到門口,進車子,想發動引擎,車子又破了,開不動。我伏在駕駛盤上,是幾時的事呢?思龍開著她的雪鐵龍cx經過我的破車,曾經載過我一程,我的心溫柔地牽動。

思龍。

如果沒有認識思龍,我還快樂地做著我的奴才,我的妻子愉快地生著孩子。任思龍是我的剋星煞星。但是我愛她。空前絕後地為她心折。

即使是現在,只要能看見她,我還是為她溶化……

我放棄我的舊車,走到公共汽車站,等車子的人排著長龍。這使我想起小時候,上學放學,也是這樣等車,一等好些時候。

我環顧這些人,都是疲倦的,蒼白的,悶厭的。一個個面上無光,靠著鐵欄杆,沒精打採,上了一日班,衣服的皴褶與臉上的皺褶都寫著疲倦,男男女女,都沒有一點光彩,生活到底是為什麼,生命的意義在哪裡,辛苦地工作十年,我總算已經脫離了公路車站上的勞苦大眾,但是我的大前提又在什麼地方?我並不知道。

公路車有的滿座,有的飛站不停,偶然停下來,人們爭先恐後的湧上去,我把中學時期的功夫使出來,居然也上了車。

車子朝家駛去,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