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精力發洩完了,只好重新縮排黑咕隆咚的被窩,捏著脖子上掛的銅錢,等待那個屬於我的白天……
“黑子──黑子──起床呀——”
“黑子──黑子──快來呀——”
太陽一冒頭,牛犢、三尖他們就扯著脖子喊。我從夢中驚醒,一骨碌爬起,穿上褲頭,跳下床,撒丫子就往大門外跑。姐姐在後邊攆我,喊我,我都一溜風颳到腦後。
一群土頭灰腦的淘氣孩子,都小肚子憋得脹脹地跑上村邊大路,把細如麵粉的塵土捧成一堆,中間扒個窩窩。我打頭炮,牛犢第二,三尖猴挨著,依次往土窩裡滋尿。豆葉和黃毛丫頭秀秀兩個是女孩兒,站立兩邊當裁判,看誰的射程最遠,準頭最佳,為勝利者吶喊,拍手助威。
表演最精彩的,要算豆葉的弟弟小豆子。他的後腦把把很長,左屁股蛋上有一塊拇指大的月牙形紅記。滋尿時,他要麼拔一根韌性較好的草,比如抓地龍、狗尾巴草、蓑蓑荑什麼的,把小*拴住,用手牽著,這樣滋尿時就一股一股滋得很遠。要麼似睡非睡地眯愣著眼,仰起葫蘆瓢長腦把,兩手背到屁股上,摸著那塊記,吱吱吱吱,大撒把卻常常射“10環”。我、牛犢、三尖三個是“大男人”,夏天都穿著小褲頭。小玩意兒的小金子最省衣裳,從來都是*,*。
撒完尿,大夥就動手和泥,捏人。一般情況下,都是先自己捏自己。我的泥人總頭重腳輕,腦袋大身子小,因大人們說頭大腦子多,聰明伶俐。牛犢比我大一歲,但笨,翻猴跟頭、豎蜻蜓光啃菜瓜,也不會蠍子爬牆,就把肚子捏得又大又圓,像個草包,並在扁長的小頭上插兩根小棍兒當牛犄角。猴兒原名叫三尖,不用說頭是錐子形的,如果嫌不尖,就在腦門上扎個馬釘刺。豆葉和秀秀,則各把自己捏得小小的、細細的,渾身插滿花草,既美麗,又玲瓏。至於小豆子,是個還沒長出老毛翅兒的軟蛋雞娃,只需用和我頭樣大的一團泥巴,胡亂捏捏就成。
泥巴捏完,一群泥人就按次序排列在陽光下,等曬乾後拿回家珍藏。
在我們每個小夥伴的倉庫裡,都儲藏著一堆奇形怪狀的泥人。儘管它們缺胳膊少大腿,甚至牛頭馬嘴、鬼臉蛤蟆眼的,大家卻都心肝兒寶貝似的,當作極珍貴的藝術品。因為那裡面,也滲透了創造者的智慧與汗水嘛!
最有玩頭的遊戲,當然是過家家了。
牛犢力大身粗,總一馬當先的高頭大馬。三尖猴精,好露球能,愛當司儀喊號兒。我臉黑,大人說黑得滋膩、透鑽,特別是那倆玻璃球樣的黑眸子,賊亮,如點了火,刷了漆,惹人待見,理所當然就是新郎官。新娘子嘛,豆葉和秀秀輪換著當。誰做時在頭髮上插朵小紅花,另一個插朵小白花的就是伴娘。
娶媳婦,新郎要騎馬,由牛犢馱著我走。新娘坐轎,由三尖和伴娘兩臂彎形成8字形,四隻手狗攆兔兒編織成方框挪緊手腕,讓新娘叉開腿跳入8字空擋。喊號的就開始吆喝:“嗒嘀嗒,嗒嘀嗒,新郎新娘過家家。走哇──”我們即轎起馬走,齊聲學著笙笛嗩吶吹奏起來。至於小豆子,只會跟在屁股後,嘴裡噙一根秫秸棒,腮幫子鼓起兩個大包,唧唧哇哇學癩蛤蟆叫。
累了,轎落馬停。在地上攏個土堆,插三根椿枝兒當香火,一圈擺四個瓦片,分別放灰土、石子、草棒和樹葉。三尖會搖頭晃腦地喊:“新郎新娘拜天地嘍──”我和秀秀或豆葉就並排跪在土堆一邊,合住手上下三拜,再對臉三拜,最後走入洞房。
完婚後,新娘生的娃就是小豆子。他管豆葉或秀秀叫媽。
具體過程是,三尖喊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