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你又說我這裡只有俗器呢!”慕容清嶧道:“我平常用的那隻乾隆窯的雨過天青,有回讓父親看到了,老人家不知為什麼心裡正不痛快,無端端說了一句‘敗家子’,真是觸黴頭。”
一旁的許長宣卻插話道:“夫人日常待客用的那套,倒是極好的鈞窯。”慕容清嶧笑道:“如今母親也懶怠了,往年總是喜歡茶會與舞會,今年家裡連大請客都少了。”一面說,一面卻抬手看錶,“要走了,父親說不定已經派人找我了。”
許長寧也不挽留,只是親自送出去。牧蘭與素素不過多坐了一刻鐘,也就告辭。許長寧派車送她們回去。牧蘭家在市區裡頭,素素卻住在市郊,於是車子後送她回去,她道了謝,目送許府的車子離開,才轉身往巷子裡走。
秋天的晚上,路旁草叢裡都是蟲聲唧唧。倒是一輪好月,潑潑濺濺的銀色月光,照得路面似水似鏡一樣平滑光亮。她藉著那月色在手袋裡翻鑰匙,她住的房子是小小的一個院落,籬笆下種著幾簇秋海棠,月色裡也看得到枝葉葳蕤。院門上是一把小鐵鎖,風雨侵蝕裡上了鏽,開啟有點費力,她正低頭在那裡開鎖,卻聽身後有人道:“任小姐。”
她嚇了一跳,手一抖鑰匙就掉在了地上。轉身只見來人倒有三分面善,只想不起在哪裡見過。那人微笑著說道:“任小姐,鄙姓雷,鄙上想請任小姐喝杯茶,不知道任小姐肯不肯賞臉?”她這才想起來,這位雷先生是那三公子的侍從,在馬場與許府都不離左右,怪不得自己覺得面善。他既稱鄙上,定是那慕容三公子了。她心中怦怦直跳,說:“太晚了,下次有機會再叨擾慕容先生。”那雷先生彬彬有禮,說:“現在只八點鐘,不會耽誤任小姐很久的。”她極力地婉言相拒,那雷先生只得轉身向巷邊走去,她這才看到巷邊停著兩部黑色的車子,都泊在牆壁的陰影裡,若非細看,一時真看不到。過了片刻,只聽到輕輕的腳步聲,她以為是那雷先生回來了,心裡怯意更深,只是那柄小小的鑰匙不知掉在了哪裡,越急越找不見。
來人走得近了,月色照在臉上清清楚楚,卻是那慕容清嶧本人。她做夢也想不到他會突然出現在這樣的陋巷中,又驚又怕,往後退了一步。他卻含笑叫了一聲“任小姐”,舉目環顧,道:“你這裡真是雅靜。”
她心裡怕到了極點,他伸出手來握住她的手,她又驚又怒,連掙扎都忘了。他卻一抬手,拂過她的長髮,紛紛揚揚重新棲落肩頭,她大驚失色,踉蹌著往後退,身後卻是院門了。她一顆心幾欲跳出胸腔,“慕容先生,請你放尊重一點,我有男朋友。”
他的眼睛在月光下閃爍不定,唇際似有笑意。她背心裡沁出冷汗,他抓住她的手,往車子那邊走。她心裡只是恍恍惚惚,走到車前才想起來要掙開,只向後一縮,他卻用力一奪,她立不足腳,趔趄向前衝去。他就勢攬住她的腰,已上了車子。旁邊的侍從關好車門,車子無聲地開動了。她驚恐莫名,“你帶我去哪裡?”
他不答話,好在除了握著她的手,他並沒有旁的令她不安的舉動。車子走了許久許久才停,一停下來就有人替他們開啟車門。他先下車,轉身依然伸出手來,她背心裡的衣裳已經全汗溼了,只像尊大理石雕像一樣,坐在那裡一動不動。他執意地伸著手,她到底是拗不過,終於還是下車來。四周都是參天的樹木,拱圍著一幢西洋式的建築。疏疏密密的路燈與庭燈,只顯得庭院深深。
他說:“有樣禮物送給你。”�